第31章第三十一章
眼前的少女第三十六次乐此不疲地从屋顶跳下来,又跳上去，然后从左边的屋宇跳到右边，又从右边跳到左边。夜色中,白衫子，绿裙子,她纤细身形的样子活像一株蹦来蹦去上蹿下跳的成精小白菜。
虽则她身姿十分轻盈,但架不住她本身气力很大，加之她的落点越来越准,每次都跳在同一块瓦片上。
看着那块摇摇欲坠的瓦片,谢琅无奈地捏捏眉心,道：“阿拂姑娘,要不坐下来歇一歇吧。”
孟夜来一跃到他身边,兴冲冲地大声道：“谢琅！我真的学会轻身功法了！真的学会了！你好厉害啊！”
真的好厉害，连她都能教会欸！
她实在是高兴,甚至没有叫他“谢公子”，下意识地直呼其名。这一声脆生生清凌凌的“谢琅”，对面的黑衣青年不禁莞尔，心情仿佛很好,凝视着她,微微一笑,道：“厉害么？比那百里如何？”
其实他早已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但是看她在眼前,总是忍不住讲一些并不打算讲的话。
少女狗腿，眉眼弯弯，笑道：“你比他厉害！”
谢琅看着眼前的少女发觉，她的身上，其实带着一股很强的矛盾感。
眉色很淡,但是眸睫却分外秾丽漆黑。眉眼微微向上斜行，唇角却并非笑唇，上下像是在互相抵抗着些什么。在没有表情的时候，她显得对一切无动于衷而又分外脆弱。
分明是易碎的单薄长相，但少女的身上矛盾性地展现了另一种精气神，便是那永远充满勃勃生机的活力和倔强。
比如说现在，她穿了一身青提子色的衫裙，因为跳来跳去的暑热而出了薄汗，原本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晕上玫瑰色的光润的汗迹。
绯红面颊，青翠的裙子，红与绿，原本该是俗艳的颜色，却因为生机和活力，在她身上却变成了强壮矫健充满生机的美丽。
少女笑嘻嘻地一屁股在他身侧坐下，忽然想到什么，在袖中的含灵袋里猛刨出一个油纸袋，道：“糟了，你的奶茶。”
其实她的坐姿颇有些不羁，动作也说不上多么文雅，但在谢琅看来，她实在是天真坦率，可爱极了。
将油纸包里的几个竹杯一一掏出来，她认真检查了一下，轻呼：“幸好幸好，没有洒！”
想了想，又喜滋滋地道：“这样都没有洒啊，看来这么打包，去送外卖绝对没问题。”
孟夜来将半透明的大竹杯上的避水罩揭开，里面是一杯四季春乌龙茶底的奶茶，才一揭开就有浓郁的茶香味。再一看，却不是满的，只装了七分满。
少女把高高的乳白色竹杯递给谢琅，狗腿地讨好道：“谢公子，帮我拿一下，你教我功法，我也给你看看好东西。”——这样才能他教自己更多东西吧！
谢琅懒洋洋地笑，不接，只道：“现在又叫谢公子了？”
孟夜来犹豫了一下，试探又叫道：“谢，谢琅？”
青年这才莞尔，从善如流地帮她举着杯子。
少女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竹杯，对准奶茶杯的大圆口，小心翼翼地将小竹杯底部的竹片轻轻一抽，奶油奶盖便魔法般地缓缓降落在茶杯中。
见状，她简直雀跃得要拍胸脯了，笑容十分得意，“看见没，看见没！——这个保存奶油顶的方法，是我想出来的，独创！”
只见那奶油顶正好隆出奶茶杯口，小雪山般的漂浮，形状完整，纹路洁白细致，半点未融化，像刚挤出来的那么漂亮。
还有小料。
孟夜来把碧根果粒撒在奶芙上面做点缀，然后又斜斜插上了两根手指长短的焦糖小饼干。另一杯如法炮制，红茶茶底配原味奶油顶，撒无花果干点缀。两杯平平无奇的奶茶瞬间就华丽起来。
谢琅举着两杯奶茶，问她：“你要喝哪一杯？”
“啊，我？”孟夜来一顿，“两杯都是带给你喝的……”
谢琅笑道，“你不渴？”
孟夜来咽了口口水，虽然她原本的确是这么计划的，但是跳了几十个来回之后，的确是有点渴，便恭敬不如从命，狗腿道：“那你喝哪杯，我喝剩下的就好。”
反正都很好喝。
……
两个人在月色下坐着，一个人拿着小勺子挖奶油和碧根果吃，碧根果咸津津的，夹在奶油里吃，意外的和谐。至于小饼干，乃是微微发苦的焦糖味，蘸着奶芙吃，底下奶茶的清爽丝滑，又冰又凉，好不惬意。
此时头顶月亮挂得高高的，又圆又白，像一枚精巧的牛乳小饼。
“欸，对了，”孟夜来仰头猛喝了一大口奶茶之后突然想到一事，转头问身边的人，“为什么右手捏决才行，左手就不行？”
——难道是因为男左女右？
少女的鼻尖蹭了一点奶沫，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两人本来坐在一起，距离不远，夜又很静，互相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谢琅垂眸凝视着少女秀丽鼻尖上的一点奶沫，忽然别过脸去轻咳一声，道：“因为掐诀需要借力，而法印在你右手。”
孟夜来摊开掌心，因为许久没有去厉坛，她都快忘记自己手中的这个暗红法印了。
“你是说，刚才我能运用功法，是因为那个跟我签订阴司契约的北境鬼王借力给我？”
原来也不完全是她自己的本事，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就知道修炼不会这么容易。
少女忽然有一点点懊丧，“那万一，鬼王有一天不借力给我，那这些功法不是全部都没用了？”
谢琅道：“我想，鬼王永远都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孟夜来小小地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鬼王。”
“……”谢琅默了一下，岔开话头缓缓道：“你若要现在开始炼气，也不是没有办法。”
修士以炼气入门，她当年似乎连这基本功也没学全。孟夜来眼睛一亮，转向他，“你有办法？”
“自然是有。”
“那现在才开始炼气，是不是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