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 西海记20

毛顺未料到他竟会被一个鱼人抢走呼吸罩。

尽管有修为在身，与凡人相比可以闭气更长时间，但总有极限。在即将溺水的恐惧下，他很难再维持冷静，本能地奋力向上蹬去，然而祸不单行，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一时无法挣脱，且越挣扎缠得越紧。

幸好他发现庄天麟就在他头顶不远处！

浑浊昏暗的海水中，毛顺伸手向上，朝庄天麟的位置连发几道攻击，紧急之中没有控制好力道，将周围的一切搅得更乱，也不知庄天麟能不能察觉他的情况。

……

庄天麟此时在干嘛？

与毛顺一样，他事先也盯住了暗藏在一大片幽光之后的指使者，没来由地就是很在意。所以在爆破发生的同时，他不断变换身形，避过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目标明确的冲击，意图绕过去对那个指使者下手。

然而，意图是对的，但令人没想到的是，指使者的速度奇快，快到在水中居然使出了“移形换影”的效果。明明就在眼前，却突然一个晃眼就消失无踪。

绝非普通人，很有可能是修仙者或者妖，或者其他存在？

在感应到来自下方的“偷袭”时，庄天麟顺势挪过一片幽光反挡。看似无害的光点正好将攻击对冲消解。由此也可知，最初的判断没错，这些幽光仍带着某种武器的余威。

谨慎之下，庄天麟在混沌不明的海水中仔细观察了一翻，却没有发现任何攻击来源。

等等，阿毛呢？

他想着就变了脸。

原本就在他身边不远的毛顺此时居然完全出了他的感应范围，他感应不到对方了。明明叶大仙就在下面离他不到十丈的地方，可理应更近的毛顺却不见了。

庄天麟将灵识放大到极限，同时调用巫魔之力，然而双管齐下还是没能发现毛顺踪影。

这下他才真的急了，而且呼吸罩的使用时效有限，过不了多久他就不得不露出海面或者找到来时的通路回到王宫。不然，自己也会出事。

阿毛的失踪会不会与那些飞快消失的指使者有关？

想到这个可能，庄天麟逆着水流将被拍得晕乎乎的叶大仙捞上来，将它迅速唤醒。

爆破不止出现在四号库房，而是在第一下过后，接连出现在珍器区的其他库房中。

可以预见，这一场连环破坏下来，整个珍器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废墟。

就算如今在海里有得天独厚的特质，叶大仙空有海生生物之壳，却没海生生物自觉，遭遇危险，居然不知道趋利避害，竟反向行之。

就这样，在连续不断犹如海底火山爆发的剧烈冲击下，差点卷入深不见底的大海沟中。若不是庄天麟，它大概再也没有睁眼的可能。

于是，叶大仙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紧抱住庄天麟不放了，再也不嫌弃人家身上“冷”。

时不时炸起的爆破仍在继续，两人左躲右闪，被迫暂避入一处三角夹缝，等待外面的响动停止。

泥沙水草贝壳鱼，混杂着各种黑灰紫红的墙体碎片，在冲击波中，形成一个个可怖的旋涡，到处肆虐。庄天麟抓着叶大仙费了很大力气将身体挤入还算坚实的夹缝，才免被卷走。

在如此境况下，顾不上别人安危是相当正常的。就在他们眼前，一些鱼人护卫以及形状各异的海洋生物被旋涡带走，或沉入更深的海底，或直接被水草旋转缠绕至死，甚至有新鲜零碎的内脏飘过头顶，划过脸颊。

但庄天麟始终无动于衷，只不过，眼底还是不由起了很大的波澜。他忍不住想像了毛顺此刻会面对的场景，心下越发不安。

这样下去不行。

原本还想借由叶大仙的身体特性去找毛顺，但现在叶大仙这个样子完全帮不上忙，而且呼吸罩也已经快到极限。一旦失效，他的行动会更加受制，所以必须尽快赶回来时的通路中再想办法。就算这场爆破的破坏范围再大，经由那里回到王宫区域也比不知离此还有多远的海面靠谱。

主意一定，庄天麟就冷静了下来。等到外面情况稍缓，他便让叶大仙去寻找通路――好不容易比手画脚让对方明白。

没错，找路的事还是交给叶大仙，他得避免呼吸罩任何多余的损耗，以此来延长使用寿命。

叶大仙被爆破吓坏了，尽管有身为仙草的自尊，还是磨蹭了又磨蹭才“恋恋不舍”离开庄天麟去找路。

是幸也不幸，它刚从夹缝中出去，就通过水流传来的异动发现浑浊的一大团海藻之后，很多不耐水的鱼人护卫都在朝一个方向蜂拥，可见那边肯定是逃生之口。然后，看清逃生口时，它又失望了。

那就是原本的通道，但已经被破坏堵塞，无数碎石块混合着各种海洋生物的尸体将原本的入口遮挡得严严实实，并且，其上还遍布着十分诡异的光点。一个鱼人不小心碰到一个光点，整个人顿时发狂朝海底深处逃窜，旁人拉都来不及拉。从他们惊恐的神色中也可以判断，那根本是自寻死路。

泡泡舱停泊港也被完全毁掉。

张扬着一头粉色长发的大掌官此刻便狼狈地领着几个身上同样带伤的护卫清理着废墟底下的泡泡舱。

挖出一艘，是坏的不能用。再挖出一艘，还是不能用。但他们依然在继续挖。同时，其他人则被分配去清理入口，光点有危险，就想办法引流，将它们赶到别处。

有大掌官在，现场众人情绪还好，尽管在爆破中失去了一部分同伴，幸存下来的还是没有放弃。

没有让叶大仙多费时间返回去接，庄天麟自己早就跟了过来。虽然不如叶大仙看得明白，他还是很快理解了眼下的状况，不声不响――原本也无法在水中沟通――就加入了其中。

大掌官倒是短暂地被突然出现的庄天麟惊到。

在挖到第五艘损毁的泡泡舱时，大家终于停了，不再在这边浪费时间，齐心协力去修复清理起通道入口来。

众志成城之下，入口终于被清理了出来，虽然海水涌入完全破坏了原来的空气循环系统，但总算找到了通向岸边及王宫所在的中转站。

虽然此时中转站也被淹没了近三分之二，但幸好还有直接连接王宫的备用的半封闭通道，这是以防万一备下的相当于通风管道的一条退路，平时从来不用，也没有人看守，几近废弃状态，西海王曾提过一句，小王子回来了得赶紧将这条路也毁了，不然总觉得很不安全。而这时，大掌官实在庆幸自己一时忙忘了，没顾上这件事，不然……

不过，庄天麟和毛顺此前便是通过此路偷偷潜进的珍器区。西海王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如果有强人通过此路潜进王宫或者其他地方作乱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当然，如果他们没有修士隐蔽气息的能力，应该很快就会被无处不在的王宫护卫发现。

站在快要被完全淹没的中转站中，庄天麟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爬入细窄的备用通道，而是一脸凝重地拉住了大掌官，说明毛顺的情况。

对他人情绪迟钝如庄天麟，他也明显察觉到这位粉毛大掌官此刻的不满和焦躁。但他没办法，只能求助对方。

大掌官勉强压下当场发作的冲动，冷淡却耐心地解释了一遍他们那么多人并没有发现毛顺的影踪，所以他很有可能是逃往了海面，并建议庄天麟可以回到王宫之后再去确认，眼下情况太乱，爆破并没有完全停止，就算安排人去找也只是白白送命，只有回到宫里才能处理这件事。

珍器区发生这么大的事，但他们也不是没有应急预案，指不定上面已经做了处理，毛顺可能已经被解救上去了也说不定。就像此时的护卫队并不完整，其他人也不是都丧生在下面，也有逃往其他地方的可能。

对于这些“可能”，庄天麟总觉得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于是不再求助大掌官，他只要求拿了几个呼吸罩，便又返身回去。叶大仙在原地愣了一愣，也傻乎乎跟了回去。

在水位已快至顶的中转站中，大掌官气闷地看了一眼珍器区出入口，愤而钻入备用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