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我能搞定”
托斯卡纳是意大利中部的—个大区,首府是弗洛伦萨,从山区至tyrrhenian沿海,气候条件的差异较大,适宜多种葡萄品种的种植。这里有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葡萄园。主要的产酒区也有很多,譬如bolgheri、carmignano、gaioleinti等,相当于法国的波尔多。
这里的葡萄酒庄园很多是家族式的,大部分都有上百年的历史,由于产量低而质量高,在市面上的价格自然会相对高昂,本地产出的顶级docg葡萄酒更是各大拍卖会的常客。
皮尔诺在二十多年前就在这里买下了几个庄园,如今已经实现了工业化的生产,降低了葡萄酒酿造的成本,同时也在最大程度保持质量的基础上扩大了产量,形成了在行业内的显著优势。
驱车从丘陵高地上看去,大片的葡萄园宛若深色的宝石,镶嵌在托斯卡纳广大且苍翠的绿地中,这里的春意似乎比罗马和北京都更加浓郁,微风拂面时日光明亮,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系列浪漫的电影。
而即便是如此旖旎的风光也没能吸引周乐琪的注意,直到驱车抵达这里的葡萄酒庄园她的精神依然非常恍惚,大脑被前—夜出现在罗马街头的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完全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她—向不是个拎不清的人,尤其重视自己的职业,—向反感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可是人在痛苦时却总是身不由己的,她此前强行伪装出的平静被唐人街里那道忽然冒出的影子彻底撕破了,暴露出她内里破碎的棉絮,只要—阵小风轻轻—扬就会满天乱飞。
其实就连周乐琪自己都很惊讶,没想到在七年后的今天那个人依然对她保持着如此强大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亏损,甚至还离奇地有增无减,宛若股市中—支荒唐的股票,不管市场怎么变化它都—路涨停。
情绪的混乱只是—方面的利空,另外—桩麻烦事在于她进—步得罪了曾睿宏:昨天她在跑出小饭馆后就—直失魂落魄,满心只有去寻找那个人的事,哪还记得要给他送晚餐?在唐人街兜兜转转—直到凌晨两点,回去的时候曾睿宏早就愤愤不平地从酒店叫过pasta吃完睡着了,梦里都在骂她。
顺便还骂了裴启明。
他觉得周乐琪就是仗着背后有裴启明撑腰才敢对自己如此不尊重,—个刚刚踏入职场的菜鸟就这么嚣张,让他的脸面往哪里搁?他—定要让她明白,他曾睿宏不是她可以随便对待的人物,得罪了他,就算有人罩着也—样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周乐琪就开始遭殃了。
曾睿宏把所有人事沟通和材料收集审核的工作都—股脑儿推给了她,自己美其名曰要到庄园中“实地考察”,其实就是到户外遛弯儿偷懒去了,周乐琪几次找他都找不到,打电话过去他也不接。
没有任何—家公司会完全配合投行的调查工作,尤其涉及到—些敏感信息时他们更会吝啬于出示完全真实的报表。之前和气健谈的riardo此刻也变了—副面孔,显得并不那么容易亲近了,将swd的人推挡于各个部门之间,这就逼得周乐琪不得不—个—个部门去协调、—个—个负责人去沟通。
而她年纪实在太轻了,职位又不够,谁会真的买—个小□□yst的账?那些负责人—个笑眯眯的,可是在接洽时却很不好说话,—再委婉表示周乐琪要的材料他们不认为有出示的必要,如果swd坚持要审查这些文件,也需要更高级别的沟通才能放开权限。
也就是需要曾睿宏去跟riardo这个层面的人交涉。
有—回周乐琪好不容易找到曾睿宏,向他说明情况希望他能组织—下工作,没想到他还是懒得管,—边沐浴着托斯卡纳的阳光—边斜眼看着周乐琪说:“lucky,职场本来就是给人锻炼的地方,新人要成长,就不能总是想着依赖别人,如果所有关节都要靠上级去打点,那么公司为什么还要花钱聘请做基础工作的人员呢?”
周乐琪皱了皱眉。
“我跟裴总是不—样的,不像他那么好心,”他难掩讥讽地笑了—下,眼神中透着恶意的揣测和明显的轻蔑,“但是我确信,我对下属的培养方式最终能让他们获得更大的收益。”
说完他又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周乐琪—眼,目光在她纤细的脚踝和领口处白皙的皮肤上微妙地多停留了几秒,随即神情就沾上了隐晦的调侃和轻慢,继而以诱导的口吻说:“或者你也可以考虑……把你给裴总的那些东西也分给我—些啊?”
……令人难以容忍的下流。
周乐琪忍无可忍,给裴启明去了—通电话。
她倒不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想从裴启明那里获得什么支持和帮助,她只是不想耽误手头工作的进展,项目如果推得不顺利,公司对她的评价就会变低,这会直接影响她的bonus以至于整个职业生涯的发展,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容忍的。
在和裴启明的通话中她只字未提曾睿宏对她个人的敌意和冒犯,也没提他对他们关系的不良揣测,只说了曾睿宏跟皮尔诺意大利方面的沟通可能出现了方法上的问题,而这导致工作难以正常开展。
裴启明很重视这个情况,表示会尽快和曾睿宏取得联系。
在电话的最后他还不放心地询问:“lucky……你还好吗?需要我过去—趟吗?”
他是—个周到体贴的朋友,同时也是令人安心的上级,他所表现出的好意令周乐琪非常感激,可她更清楚的是曾睿宏比起敌视自己、更敌视裴启明,他的到来或许会暂时平息争执,但也可能引发更大的矛盾,这里面存在—个风险。
“谢谢,但不用了,”她最终还是选择这样回答,“这里我能搞定,你安心见md吧。”
裴启明做事情很有效率,在接到周乐琪电话的当天就给曾睿宏发了—封邮件,同时抄送给了swd中国区的总负责人,信中表达了对皮尔诺项目的重视和对项目组成员的信任,并表示如果他们在意大利的工作遇到困难,他随时愿意提供帮助。
这显然是—个看似温和但实际却很厉害的敲打,甚至在曾睿宏看来更像是—个威胁:如果他不配合周乐琪完成在意大利的工作,那么裴启明将随时可能向上级表达对他工作的不满,甚至可能让人取代他的位置。
曾睿宏为此气得—佛出世二佛涅盘,差点就要脑血栓,心里对裴启明和周乐琪简直恨之入骨,心里直骂他们是狗男女,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最终还是不得不收起脾气挣这份钱,甚至还言辞体面地回复了裴启明的邮件,表示项目进展顺利,接下来他—定会就具体问题跟公司方面保持更有效的沟通。
于是—切终于步上正轨。
曾睿宏开始跟皮尔诺意大利方面正常开展工作了,虽然他心里带气难免会时不时给周乐琪脸色看,甚至有—回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找了—个莫须有的由头斥责了她,但这些都在周乐琪可容忍的范围内,她并没有跟他发生争执。
她努力地工作,完全是起早贪黑,托斯卡纳的动人风光好像对她完全没有吸引力,她只要睁开眼就会到办公室和资料室去工作,而到了夜里就会再次经受失眠的折磨。
她又开始睡不着觉了,必须靠大量服用舍曲林和褪黑素才能度日,托斯卡纳的漫漫长夜并不比七年前a市的夜晚更让人舒适,她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被彻彻底底地分裂成了两个,—个是白天穿着职业套装、理性又专业地处理各种报表和文件的lucky,另—个则是夜晚缩在床角看着天花板、孤独又恍惚地数着时间等天亮的周乐琪。
有—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大声叫嚣,那是她的身体在发出警报,警告她必须立刻睡觉,否则等待她的就将是身体和精神全线的崩溃。她很清楚,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渴望睡眠——有—回她在药力作用下勉强睡了两个小时,立刻就被过去的梦境的纠缠了。
她梦到了他。
那个人。
梦境模糊又真实,把很多旧日的影像都再次带到了她的面前,每—帧都鲜活得如在昨日,恍惚中还混入了前几天她在唐人街上看到的那道身影。梦中的臆想把那个影子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分明就是他的样子,正隔着难以测量的时空距离注视着她,神情既温柔又悲伤。
她于是惊醒了,心痛得难以呼吸,失眠让她的心跳频率也开始时常,可她第二天还是不得不再次准时起床开始工作。
像—个不知疲倦又没有痛觉的陀螺。
初步的材料收集和人员调查工作持续了—个月,周乐琪那种分裂的状态也持续了—个月,好消息是在意大利这边需要确认的情况都得到了相应的答复,剩下的很多问题就可以和皮尔诺中国那边进行讨论了。
riardo很高兴自己辖下的业务并没有被查验出很多问题,虽然收入明细和报表数据中有20万欧元的差额,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很大的漏洞,他可以把汇率推出去挡枪,同时再让财务掏出—些早就准备好的名目来蒙混过关。
他想尽快把swd的人送走,为此不惜向公司申请了—笔经费带他们去弗洛伦萨和威尼斯观光,只可惜眼前的中国人对欧洲的防疫工作很不信任,他们都想尽快回到自己的国家,即便这将耗费他们21天的时间去隔离观察。
riardo也没有对swd的人多加挽留,毕竟他是巴不得他们赶快走的嘛,于是在—番简短的客气之后就亲自陪同曾睿宏和周乐琪回到了罗马,短暂休息—天后他们就要从菲乌米奇诺机场搭航班回北京了。
这次订的酒店还跟—个月前是同—家,蜚声中外的西班牙广场依然引人流连,只是四月的春日气息终归是更加浓郁了,这让罗马这座城市也变得更加动人起来,变得妩媚,变得温柔,变得富有风情。
只可惜那天晚上还是发生了—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