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2:平州战
番外02:平州战
乔行砚是在抵达平州军营一个月后才见到郭绣的,裴归渡故意将人藏起来不让他见到,这其中甚至还有宋云的功劳,两个人里应外合,吩咐了军营所有人不能提及此事,可最终还是被他发现了。
确切地说,是郭绣鬼鬼祟祟地在营账外偷窥乔行砚,被文修抓了个正着。
乔行砚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将小裴将军赶到了营账外,一个多月没有理对方。可裴归渡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很多时间去哄人,毕竟如今战事吃紧,他心思全在应付南蕃军上去了,两人鲜少见面。
宋云也忙,一个月见不到人,再见到人时手臂险些断了,好在救治及时,保住了手,只是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上阵。
来平州两个月,乔行砚一同商议战事后,说是要接替宋云上战场,裴归渡拒绝了,理由是南蕃至今拖着战事不肯前进也不后退,大抵是想着趁他们不注意偷袭,他怀疑南蕃是在等靖央那边的动作。
两个人为此起了些争执,说不上吵,只是借此机会将先前郭绣的事情说清楚。郭绣有可能绘制出完整的城防图,这些日子也又有了些新的进展,大半都是能对上的,裴归渡知道乔行砚不可能容得下郭绣,可他不能现在就杀了她。
乔行砚没有对郭绣的事情给出回应,好像对方提了也只是他的意思,自己现在并不想聊这个,又或者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怎么样。
宋云身为领军将领却带伤而归,裴归渡自己都说如今战事不稳,无论是继续僵持下去还是敌军突然袭击,都不会是一件好事,他不希望自己只是在营帐内干坐着,两个月已经够久了。
可无论乔行砚怎么说,厉声责问也好,低语相求也罢,裴归渡都不同意,最后甚至连交谈都制止了,安排人看着对方直接离开了营帐。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乔行砚都没见到对方,只知又打起来了,这次连带着平州的百姓也参与在其中,可他们不是作为后备军,而是敌人。
南蕃军前一日方被裴归渡领兵击退至沧山,第二日平州百姓就发动了暴乱。
乔行砚在军营中很少得到消息,他觉得是裴归渡有意隐瞒,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起初派文修去探查,也多方试探过宋云,可还是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事情是在来到平州的第五个月落定的,这日裴归渡正在大帐部署作战,乔行砚得知消息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斥候退出营帐。
乔行砚站在门外一怔,原来所谓部署作战是假,他在帐内只看到了两人,一是许久未曾与他有言的裴归渡,二是明泽。
裴归渡看见来的人,明泽也看见了,好似调侃一笑,总之十分诡异,而在这诡异之下,乔行砚看到裴归渡朝他招手。
好生温柔,他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乔行砚走进营帐,看到裴归渡手中拿着一封信,话却是对明泽说的:“明将军不在北河待着,跑平州来做什么?”
明泽轻笑一声:“自是来送好消息的。”
乔行砚不信他,明泽是顾询的人,虽说先前是彼此利用,可到底他被人摆了一道,平白做了刀还没个解释。
乔行砚看裴归渡,想看对方的态度。
裴归渡将信递给他。
信不长,却印着官印,乔行砚看完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他又重新看信纸最末端的印章,他无法验证这印章的真假,只难以置信地擡头看裴归渡。
裴归渡点点头,像是在安抚:“三个月前,太子被废,三皇子入主东宫,一个月前,先帝驾崩,太子登基。”
乔行砚蹙眉又看一眼信上的印章,哪是什么普通官印,这是玉玺,这是顾询送来的信件!
乔行砚先前不敢往这方面想,是因为平州战事紧迫,他没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何况是这种荒谬的猜想,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裴归渡就是这般荒谬。
乔行砚手垂落在一侧,指腹捏着信纸,嗤笑一声后问:“将军这是早就知道了?”
明泽在一旁看戏。
“原先不知道。”裴归渡答。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乔行砚耐着性子追问。
裴归渡沉默,像是自己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顾询暗中合谋的,半晌后才答:“战事僵持不下之时。”
乔行砚少了点耐心:“我们还没来时战事就僵持不下,来了之后还是僵持不下,将军这般模棱两可的说辞,究竟是来之前还是来之后呢?”
“之后。”裴归渡显然也没什么底气,“回平州一个月后。”
乔行砚冷笑一声,那不就是他因为郭绣一事正不与对方言语时吗?
乔行砚看向明泽:“明将军还有事?”
在得知乔行砚先前所作所为之后,明泽是有些怵他的,听到这话也是看得懂局势,摆摆手道了声别就离开了营帐,只留二人继续他们之间的纠葛。
乔行砚打量一番裴归渡,难得在对方脸上瞧出了些许窘意,他讥讽道:“将军好计谋,知晓此战不论是胜是败,武昭帝都不会继续留着裴氏,是以刚离京一月就与皇子搅和上了?说起来,你不是安平郡王的兄长么?为何不扶持自家人,却远在沙场,还要与曾经算计过你我的三皇子……勾结?”
裴归渡做吞咽状,喉结滚动一瞬后温声解释:“因为安平郡王属裴氏,可除了裴氏他再无其他,万相楼一案裴氏得罪的不止是太子的人,自己人同样未能幸免。虽说他们不会顷刻间倒戈,可嫌隙一直都在,父亲尚未回京,我又远在平州,单凭兄长他们未必能稳住局面。况且南蕃意在整个绎朝,靖央虽乱,却也不是不能做出孤注一掷的举动,局势一直都在变,让安平郡王做主这一切……他不够狠。”
乔行砚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他问:“裴尚书知道这件事么?你父亲知道这件事么?你姑母与安平郡王他本人知道这件事么?他们知道,你替安平郡王拱手将皇位奉上么?”
裴归渡深呼吸,半晌后才答:“父亲知晓,旁的不知。”
乔行砚有些意外:“你甘心给别人做垫脚石?”
裴归渡低头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哪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我是臣子,裴氏是臣子,这么多年垫脚石都当了,还差这一次?况且顾慎本也不适合当皇帝,他太过仁善,分不清何为忠言,何为谄媚之言,这些年若无兄长陪伴在旁,他怕是早被太子杀了。乱世的皇帝不好当,闲散的王爷不比皇帝来得轻松?家是家,国是国,一朝国君当是有能者居上,顾询比他更适合当现在的国君。”
乔行砚不信,这根本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何为更适合?将六部依次击垮,在战事未平之时打破朝廷原有的局面,趁朝廷最为薄弱之时将太子拉下马,甚至还可能弄死了皇帝,自己上位,这就是你说的更合适?裴敬淮,你究竟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裴氏,又或者,是为了别的?”
顾询根本不差裴氏一族的助力,无论有没有裴氏,他都能成功登上皇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不知顾询是从何时开始算计设局的,但最迟也是在江城水患开始的前一年,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动了要将工部拉下水的主意。再到和亲一事后,户礼二部矛盾加深,户部从太子一派被剥离出去,继而由他牵扯出厘金一事,再到最终万相楼一案。
整个过程中,顾询隐于身后,坐看一个案子牵扯出来的数十朝廷命官,将其打散,将太子与安平郡王乃至九皇子的所属党全部搅乱至一处。
起先乔行砚还不敢确定将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可现下在此处看见明泽,又想到了先前假冒许济鸿却未被许氏戳穿一事。以许商君那死柬都不肯坐视不理的所谓清廉性子,怎可能这么大一件事都瞒着皇帝呢?
许商君根本不是未归党派,他从始至终就是顾询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礼部从一开始就被顾询算计进去了,他不仅不会对礼部的人来寻他感到意外,他甚至生怕自己少了一个棋子。
可顾询大概也想不到,礼部居然不是自己来的,连带着裴氏也扯上了点关系。
如果从一开始裴氏就不在其中,兴许礼部不用等郭孝悌出手,就能和工部一样只是领一个渎职罪发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