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试探
人还是不能太得意。
卞如画后悔,早知道就别高兴那么早了,白白挨了一下。
白纱布层层包裹的脑袋,像个被打包的多肉,卞如画平躺在床上,安详又泛着死气。
王琳主动请缨,留在宿舍照顾她,其他人则一步三回头地去上课。
“干嘛这样看我?”王琳坐在斜对床,抱着脚剪指甲,她察觉到卞如画的目光,警惕地擡起眼。
卞如画气若游丝:“水,水……我要喝水。”
王琳竖起耳朵:“啥?哦哦,喝水是吧,我去给你倒水。”
“洗手!”卞如画目眦欲裂,用破锣嗓子尖叫。
王琳端着手,不耐烦地应声:“知道知道。”她溜到阳台,洗完手还在卞如画眼前晃一圈。
“看看干净不,要不要闻一下?”
她优哉游哉地转到桌边,晃了晃卞如画的水杯,递给她前多嘴问了一句:“你这杯子咋一个洞。”
卞如画挣扎起身,接过杯子,闻言随口回答:“掉地上磕的。”
王琳点头,恍然大悟:“哦,是前天晚上对不对,我是听到好大一声,直接给我吓醒了。”
卞如画刚擡头灌下一口凉水,藏在杯口后的嘴唇惊愕地抿紧,她若无其事地放下水杯,开起玩笑:“幸好你没叫,不然一定会被吓哭的。”
王琳果然撇嘴:“陈以筱简直跟疯子一样,谁都要咬一口。”
她拿回杯子,放回原位,声音显得闷闷的:“我一点都不想住校,还和这种人住一个宿舍,更不想待着了,我好想回家啊。”
卞如画艰难地点点头,不经意地问:“那你不是听到我和陈以筱吵架?完了完了,形象毁了。”
大概是卞如画包成球的脑袋的样子实在滑稽,王琳吭哧吭哧地笑起来:“正常人都会和陈以筱吵架的,也只有阚菲能忍她。”
“要是大半夜被吵醒,我肯定睡不着了,你呢?真不好意思,那天晚上动静太大了。”卞如画心怀歉意,她不想和舍友闹矛盾,但开学以来好像事事都不顺心。
“没事,”王琳那天晚上确实很烦躁,但已经过去这么久,卞如画的道歉又很真诚,她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是隐晦提醒,“晚上出去的话,不用把门关上,或者带上钥匙。敲门声确实有点点大哦。”
王琳说完觉得不太礼貌,又急急地补上一句:“不过你上床之后就没动静了,只吵了一会会。”
卞如画的心微沉,幸好层层包裹的纱布掩盖她的面容。王琳只能听到她轻柔的嗓音:“对不起啊,以后不会了。”
看她伸出手,王琳赶紧帮忙把她搀扶起来,一手又立起枕头,帮着卞如画靠在上面。
“王琳,你人真好,特别可爱,”卞如画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王琳的脑袋,轻声笑,“阚菲也很好,还有孙晨语,其实我还挺喜欢大学的。”
听到这话,王琳动作一顿,她低头任由卞如画在她脑袋上揉了两下,才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卞如画,我跟你说件事,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就是,前天,还有昨天晚上,我都听见那种砰砰砰的声音,原本以为是又有人敲门,但是仔细一听……嗯,怎么说,就是,好像是孙晨语在敲床啊……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王琳说完有些后悔,又用力晃着脑袋,“我应该是听错了!你别当真!”
卞如画敏锐地抓住重点:“你也听到有人敲门?”
“那么大声音,谁听不见啊,又是大晚上的。”王琳有些奇怪地抓了抓后颈。
卞如画不在意地摇头,闷声闷气:“不知道,应该是有人敲错了。”
“你千万千万不要和孙晨语说哦,说实话,我有点怕她……”王琳不放心,再三叮嘱。
枕头上打包的多肉脑袋前后点了点,瓮声瓮气:“放心吧。”
卞如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嘟囔着:“我有点头晕,先睡一会儿。”
王琳手忙脚乱地帮她平躺,又贴心地问:“要不要帮你把床帘拉上?”
她扭头看了眼阳台:“这个太阳有点大哦,太亮了。”
卞如画没多说,只是擡手给王琳比了个心,王琳知道她的意思,就笑嘻嘻地拉上床帘:“睡吧,睡吧,不吵你。”
滑进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卞如画闭上眼,坠入斑斓的世界,苍白透明的眼皮下,眼珠不停滚动。
脑海中记忆翻涌,卞如画想起今早拿起手机看到的画面。
阚菲的黑猫急促地眨着眼睛,狡黠在眼中流转。
它仍带来哪些话,“我在门外”“快开门”“开门”,等卞如画一下划到底,黑猫知道自己的话带到了,跳跃两下,瞬间消失在对话界面。
身侧的手指轻轻敲打,落在柔软的被子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卞如画嘴唇蠕动,无声地念着。
她骗你,说她没看到,那是假话;她骗你,说她没听到,那是假话;她骗你,说有人在门外,那是假话;她没骗你,说有人敲门,那是真话。
什么意思呢?
她是指王琳吗?
先不论孙晨语晚上有没有敲床,但王琳确确实实听到了夜里的敲门声,听到她和陈以筱的争吵。
烦躁像潮水涌上心头,卞如画紧紧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不安地抖了两下。
她突然想起校园bbs上那个神秘的【啊——啊】,他说“规则和诚实一样重要”。
可是,规则是什么?那长长的一段“她骗你”吗?
陈以筱那些古怪的神情和语句,毫不掩饰的恶意;孙晨语诡异的窥探,根本站不住脚的梦游解释;还有王琳,她能相信王琳说的话吗?
规则和诚实一样重要,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