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反转
再反转
吴喃来的时候,穆筱红端坐在位置上喝茶,单手滑动手机屏幕,听见包厢门开了,她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吴喃,好久不见。”穆筱红招呼道,她的头发烫成夸张的大卷,波浪起伏出黑亮的光泽,身穿一件酒红呢子大衣,黑色长裤,及小腿肚的小羊皮靴。
吴喃拉开穆筱红身边的椅子坐下,懒洋洋地后靠椅背:“是好多年不见,你现在都成大老板了。”
穆筱红端起茶杯抿了口,笑着看过来:“比不上你,大学老师才是体面工作,工资多,在学校吃饭,也不用管房子的事,学校都给你安排好了。”
她摇头叹气:“我这行能赚多少?天天跑来跑去,等到年尾给工人发完工资,手里的钱全没了,还不如找个班上。”
“早知道当年读书用心点了,最后跑来干工程。不过你成绩向来好,在我们宿舍里面排第一。”大概是处理了十六栋的事,穆筱红有些唏嘘,提起她们曾经的大学生活。
吴喃淡淡地笑起来:“那时候成绩确实好,在系里都算不错,可惜……”
她闭嘴噤声,穆筱红也默契地转移话题:“国外怎么样?你后来去国外读书,很不习惯吧,我听说老外做饭可难吃了。”
“还行,隔十天半个月去好的饭店吃一次,有钱吃什么都好吃。”吴喃摩挲着茶杯,耐心回答。
穆筱红赞同地点头:“确实是这样,有钱还怕吃不到好吃的?而且你一个人住,管一张嘴就行,也花不了多少钱。”
吴喃是孤儿,孤身去国外打拼有利有弊,从现在看来,她过得相当不错。
“有人帮衬,”吴喃转动眼珠,含笑注视穆筱红,“好心的夫妻俩帮衬女儿的同学,我真是太幸运了。”
她伸手把穆筱红的手机翻过来,按动开关键,亮起的屏幕显示正在录音的弹窗,吴喃长按开关键,强制关机。
“你怎么意识到的?”吴喃有些奇怪,以穆筱红的性格,应该快刀斩乱麻,处理了顶层那具白骨后,马上推楼重建,掩盖一切异样。
当然,穆筱红也不会联系吴喃这个老同学,曾经的舍友,也是——共犯之一。她们四个人最好永远不要联系,这是默认的规矩。
穆筱红死死瞪着吴喃,胸口起伏,大口喘着气:“你……你……什么时候?”
“早就,”吴喃勾起唇角,俏皮地冲穆筱红眨眼,“去问问薛子茹,如果她愿意告诉你的话。”
穆筱红瘫坐在座位上,擡手盖住脸:“你是个、是个……怪物!”
吴喃细致地用热水烫着碗筷,回敬:“你们也是,我们彼此彼此。”
“筱红,你没点菜吗?”吴喃拿起菜单,继续说,“你怎么处理的骨灰,不会真冲进厕所里了吧?”
她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穆筱红:“嗯?你把印珍的骨灰丢到化粪池里了?怎么不叫我一起帮忙,像当年一样,当一条绳上的蚱蜢。”
没想到吴喃这么无所顾忌地说出那个名字,穆筱红呼吸一滞,她慢慢拿开手,血红的眼睛瞪向吴喃:“疯子!”
“吴喃,”她咬牙切齿地叫道,“你真无可救药!”
“你杀了她……你杀了她!怎么敢这样说……”
吴喃笑着打断她,晃动手指,纠正道:“我们一起杀了她。”
“你怎么意识到的?”兜兜转转,穆筱红冷静下来,她问出了吴喃开始问她的问题。
“甘凤娇,她对碘伏过敏,不是对酒精。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提防了。”吴喃想到这件事,就想到它为自己造的梦,她带着些许恶意哼笑,这种智商还想害人,啧。
穆筱红半低着头,手滑进口袋,她喃喃自语:“那件事……她骗我们……”
“筱红,”吴喃凑到穆筱红耳边,“当坏人,是需要天赋的。”
她直起身,拍了拍穆筱红的肩膀,怜悯道:“但是当蠢货就不用,很可惜,你们没有,我们有。”
“不过你混得不错,继续保持下去,挣钱,让你侄子侄女过上好生活,如果想不开准备找个人结婚,再生几个小蠢蛋,那也不错。”吴喃意味深长地劝,眼睛扫过呢子大衣两侧的口袋。
“你到底,”穆筱红不甘地扣住吴喃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腕,她压低声音,瞳孔因为恐惧而收缩:“是人是鬼?”
吴喃奇怪地瞅她一眼,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筱红,你是太累了,精神出问题了吧?世界上哪有鬼。”
中午没吃到饭,还被老同学对着发疯,吴喃脾气颇好地起身,笑着道别:“你看上去不大好,那我先走了,再会哦筱红。”
穆筱红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眼睁睁地看吴喃大摇大摆地走出包厢。
像一只得意的狼。
手滑进口袋,掏出一部正在通话的小灵通,穆筱红把它贴到耳边,冷静地问:“你听到了?”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轻柔:“你想怎么样呢,穆筱红?”
“报警!抓住她!”听到甘凤娇仿佛无事发生的语气,穆筱红彻底崩溃,她一拳锤在桌上,红着眼嘶吼。
“然后呢,顺便把我们全抓进去?穆筱红,印珍的骨灰是你处理的,当初也是你和吴喃出的主意,还记得吗?是你冒充印珍去的五峰山,如果报警,你第一个跑不了。”甘凤娇的语气不变,温柔耐心地给穆筱红讲道理。
“你哥早死了,你还有侄子侄女要养,你真的要报警?那谁来照顾他们,还是说……你想让他们变成下一个吴喃?”
发丝汗津津的粘连在额角,穆筱红的牙齿打颤:“她不是,她不是吴喃……印珍,她是——”
甘凤娇打断穆筱红,嗓音冷酷:“她怎么不是?穆筱红,你精神出问题了,连老同学都分不清。”
“穆筱红,我言尽于此,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再见。”
嘟嘟——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穆筱红的手臂僵住,很久才无力地重重垂下。
她眉眼低垂,头发盖住脸庞,像冰雕一样呆坐着一动不动。
轰隆!
乌云密布,雷声在云后此起彼伏地闷响,天色几乎瞬间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