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很多时候,人们认为沟通是协调。然而大多数时候,沟通是为了防止自己的利益受损,当一方的权力大于另一方时,弱势的一方就必须做出让步。
“妈,安斯远还活着,我要回国,她真的生病了。”白伊来送走温蒂,心慌慌地去书房找母亲。
母亲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平心安慰,“伊来,她已经死了,不要再欺骗自己。”
“安斯远根本没死,温蒂医生说过,那是她之前的患者。”
“一场车祸来得突然,安斯远就是死于那一瞬间懂吗?她死了,她死了,哪怕是过去的患者也不能做到保证,你说她生病了,就说明安斯远已经有了求死之心!”
舌尖的利刃刺在人心里,越是亲近的人,伤得越狠。
安斯远有求死之心?因为白伊来提分手而抑郁吗?她会因为爱而不得郁郁寡欢?
那还是安斯远吗?
夏家英放下手中的书籍,捋了捋书角,大步跨向白伊来,“你真的该休息了,伊来,你必须接受事实。”
她没死。
她没死!
昨天温蒂用手机给她看了,临走前她拍摄了一张安斯远在病床上发呆的照片。
她望着蔚蓝的天空,整张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和洁白的床单融为一体,唯独那对眼睛像是蕴含着夜空的星河,发出隐约的光亮。
她活着。
她还活着。
死亡证明是假的,去山区实地考察也是假的,冯教授的话是假的,父母的应和也是假的。
白伊来被骗了,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她的父母联合前导师欺骗她。
因为爸妈不想她回国,因为他们不待见安斯远。
连她死亡的谎言都说得出口。
他们明明知道白伊来有多爱安斯远。
嘈杂的争吵中,白伊来百口莫辩。她的父母相信的从来就不是真相,而是他们内心所想的目的。
果不其然,下一次来的心理医生换了人,是一名美国本土女性。
“你说你的父母欺骗了你?真是难以置信,白小姐,你的想象力真的非常丰富。”她笑了笑。
“帮助我,贝塔,我需要知道父母把我的签证放在哪里,我只想回国。”
“可是帮助你回国有悖我的本职工作,这可能会对你造成损伤。”贝塔左右为难,她没料到患者会说出这种话。
白伊来心灰意冷,她知道忽然对陌生人提出要求不合常理。
但她不会退缩,磕磕绊绊捡起一盘散沙的思绪,叙述来龙去脉,“我的父母不愿意让我和我的爱人见面,上一个心理医生诊疗过我的爱人,她还活着……不过他们不相信我的话,甚至送走温蒂,换你来给我治疗。”
“他们要的不是我的痊愈,是想要彻底逼疯我,让我放弃她。”
贝塔声音抖了抖,“伊来小姐,你需要休息……哦对了,我建议你最近不要想着偷偷逃跑,这附近最近有抢劫犯出没,不知道潜伏在哪户居民家,你最好不要出门。”
和贝塔的沟通不算融洽,她只是叮嘱白伊来不要做出危险动作,然后便离去。
白伊来一个人坐在床头,手紧紧攥着床单,直到整个手掌都发白。
“我原以为就差一点能成功,原来都是他们的谎言。”
“以爱的名义束缚我的自由,逼着我放弃所渴求的幸福与快乐,逼着我听话令我无法思考……这不是爱,这是从身体到心理的桎梏,这是可悲的控制欲。”
“所谓爱,不过是他们想要隐瞒自己不堪本质的谎言。”
……
“我要回国,让我回去!”
白伊来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是被逼疯的。
她趁父母出门把家里所有角落都翻找一遍,甚至是每个相框背面,她都没能找到自己的签证和护照。
在楼下客厅寻觅时,与归来的父母撞个正着。
可白伊来已经不怕了。
还有什么需要怕的。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安斯远都死了你还能怎么样?”夏家英说得激动,恐怕她的耐心也快到极限。
她没死,为什么要把这样恶毒的诅咒挂在嘴边?
白伊来面如蜡像,就淡定地立在母亲正前,笑道,“你们在欺骗我,因为你们见不得我摆脱你们的掌控。”
“你们害怕当年私奔的事情在我身上再度上演,你们害怕我没走上已经规划好的路线、没取得足够的名誉并为此感到丢脸。你们害怕现在与安斯远的摩擦导致以后我对你们的态度发生转变,所以你们宁可用语言杀死她,在我面前装慈父慈母的戏码。”
“你们真的爱我吗?真的是为我好吗?你们用爱的名义还要伤害我多久?还要伤害别人多久?”
“你们刻在骨子里压榨孩子的欲望从父辈开始就没变,你们和曾经那群断绝关系的亲戚一样肮脏!”
“你们是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有自己的人生,见不得我没有任何压力,因为你们当年阻碍重重,所以你们看不惯!”
白伊来的眼眶红红的,不止是愤怒还是悲伤,当她讲出这句话时,无比空虚,就好像一层蒙蔽她眼睛的纱布被剔除,看到的是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