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嬗
第222章嬗
五万大军自代群出塞,十个日夜交替,昼夜轮转不息。
霍去病看着羊皮卷,那匈奴探子所说的伊稚斜所处之地,现竟空无一人。
可现在两军分道出发已经十日,再换回来是不可能的了,他只能放弃攻打伊稚斜部,转而去出击左贤王乌维部。
他与乌维曾在河西一战中交手,乌维此人河西之战中实施的拖长战线计划十分有效,若非小月氏在其中为内应,河西之战中他不可能轻易打败乌维。
不知怎的,自长安出发这数日,他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骠骑在想什么?”李敢手中提着刚在湖边汲的水,坐到他身边。
霍去病与他虽相识,但并不算十分要好的友人。
他们一个是自小便在北军期门营中的良家子,一个是绮罗中养出的外戚侍中。
李敢首次听闻他的名字,是在一次上林射猎中。
期门郎向来是射猎中最出尽风头的,然那一次,那十二岁的少年侍中在树丛中蛰伏许久,猎了一头熊。
那是体型巨大的猛兽,若非有绝佳的技巧和耐心,绝对难以猎到此等猎物。
当霍去病的猎物出现在期门郎的一堆鹿兔等猎物中,格外显眼和突兀。
那一年,李敢十六岁。
十二岁的少年侍中,身材羸弱甚至算得上弱不禁风,然那双眼,却带着不加掩饰的傲气。
霍去病擡眼看他,“李三郎为何要随我出征?”
“自是眼红赵破奴他们,也想要跟着将军立军功。”李敢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功利性,河西两战和黄河受降之后,而河西之战后跟随他出征的大小副将都获了封赏,一时风头无两,汉境想要追随骠骑的军士也日渐增多。
李广与大将军提了好几次,才将他塞到骠骑营中,任了校尉。
李敢摇摇手中的牛皮囊,递到他面前。
霍去病接了水,道:“时不我待,明日与路博德部汇合后,即刻往左贤王部。”
这是耗费了太多国力的一战,容不得一丝差池。
这一战若是输了,此前十数年的筹谋将毁于一旦,匈奴人拥有蝗虫一样繁衍速度和毁灭能力,不出十年又会继续蚕食大汉北边境。
大汉与匈奴这百年以来的战争,现在是距离胜利最近的一次。
做出这个决定之时,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战鼓擂动。
他坚信在西路的舅父,也与他做了同样的抉择。
——
殷陈再次见到乌维时,是在离开单于庭的十日后。
乌维正值壮年,也正是冲动易怒的年纪,河西一战中霍去病那一箭让他觉得屈辱至极。
于是他对这个来自汉廷的公主,霍去病的妻,满心厌恶。
当他看到殷陈那张脸时,更是怒火攻心,抽刀便要冲上来。
无衣不慌不忙抱臂而立,面上依旧挂着笑,“大单于将此女送到你部,可不是为了给你杀了泄愤的。”
殷陈盯着乌维,“多年未见,你还是同从前一样,冲动易怒。”
乌维一擡手,铁钳般的手指捏上她的下巴,指腹粗粝,毫不怜香惜玉,他强迫她对上他的眼睛,“你当初放跑了阿娜妮,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可想得到,有朝一日再次落到我手中。”
说着,手上力道加重。
痛得殷陈蹙紧了眉,吐出的仍是嘲讽之言,“是啊,我可没有想到当初天不怕地不怕的乌维,竟被打到缩在幕北这荒凉之地,阿娜妮若是看到你如今的模样,应当会很开怀。”
乌维恨得眼皮狂跳,“贱人,就算成了公主,你还是那个曾在我脚下匍匐为奴,叫人恶心的秦女。”
“那我这张恶心的脸又出现在你眼前了,你该觉得趣味横生才是。毕竟,你现在可是掌控着我的生死,你为何如此怒不可遏?难道就算坐在这里以逸待劳,有如此大的优势,还是怕极了,你怕你会像在河西一样输得一败涂地。”
被戳中了心事,乌维厌恶地将她甩开,她被贯得身子重重一偏,手肘猛地撞到案角。
乌维居高临下睨视她,“放心,我会在霍去病眼前,亲手砍下你的头颅。”
殷陈并不害怕乌维,他不像中行说那样会蛰伏,更不像伊稚斜一样笑里藏刀。
他的生长环境太顺,性子狂傲自负,致使他无法忍受失败的屈辱。
他越是恼怒,对她越是有利。
对上乌维,比对上伊稚斜更轻松一些。
但,乌维似乎并不打算对她这个远道而来的大汉来客以礼相待,她被重重圈禁,严加看管,稍有动作便会长刀横于面前。
夜幕四合,无衣窜了过来,将宴上偷藏的几块肉脯抛给殷陈。
殷陈正杵着下巴出神,一擡手接过肉脯。
他看着她下颌处浮现出青痕,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淡了一些,“你将乌维气得不轻。”
殷陈嚼着肉脯,扯动了脸上伤,忍不住嘶了一声,“你仍要留在此处?”
“我可是接了大单于的命,若局势不明朗,便杀了你祭旗,振奋士气。”
殷陈揉着下颌,沉声警告,“若想活命,便快些离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