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河西（二）

第184章河西（二）

攻下修濮部后,霍去病照例只是斩杀负隅顽抗者，并不对降服者动手。

他擡头望着满天星斗，河西的早春昼夜温差大,脸上火辣辣地疼。

翼君看着这些军士的烂脸，提着一桶油，让他们各自抹在脸上。

这夜，赵破奴解完手，打着哈欠回到外营地。

他们的任务是警戒。

“嘿,赵军司马，你冷不冷？”阿励看着他,裹紧身上的披风,瑟瑟发抖。

“阿励你小子该不会是到了河西，被匈奴人吓得尿裤子吧你！”赵破奴一拳捶在阿励肩膀上。

“哪有！再说了，我可是跟着骠骑出征过两次的，被骠骑亲口认证过的天下最好的旗手！”阿励毫不谦虚地爆出自己响当当的名号。

赵破奴揉揉他杂乱的头发,撸到一手带着汗臭味的泥沙。

赵破奴嫌弃地在他札甲上抹了两把，“那你在想甚？”

阿励黝黑的面上绽出一个笑来,又扯到了面上裂口，咧到一半的嘴半僵着，慢慢又将五官放回到原位，“我是在想，今日可是上巳节，长安城外应当有许多人祓禊，说不定会有许多情人约会。”

赵破奴算算日子,他们已经度过黄河已有五日。

连日的辗转,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军司马家中可有心悦之人？”阿励这人好奇心实在重的很。

赵破奴脑子里忽然现出秋枝那张笑吟吟的脸来，呼出一口白雾,余光瞥见阿励双腿抖动，赵破奴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赶紧尿去。”

阿励猛地窜出营地。

阿娜妮搓着胳膊，她与霍去病看着羊皮地图，“我们前日伐修濮部，且末部，现在到了狐奴水流域。”

霍去病擡头看看阿娜妮，经过这数日的奔袭，阿娜妮原本那张美得惊艳的面上也带了些许疲倦，“公主有何见解？”

“将军为何不将这些部落的人都杀了，而只是迫降他们，不怕他们反扑吗？”阿娜妮是有些奇怪，汉人论军功，按理说这些部落的上万俘虏，这许多军功，他竟不为所动。

霍去病轻笑一声，“反扑，我猜他们反扑不上来。”

他每日行进快如闪电，只在部落中补充粮草，却不多带，一来是为了减轻马匹负担，在接下来的快速辗转中减轻负担，让其他部落小国做不出反应时间，二来，他在俘虏口中听闻伊稚斜之子亦在河西，他想擒下此子。

他们此刻面朝，正在祁连山南段，从乌盭山开始，祁连拔地而起。

游牧民族将祁连山称为为神山，每年五月的蹛林大会，匈奴单于便大举来到河西，在祁连举行祭天典礼。

如今汉境北面的匈奴集体北迁，而河西匈奴部还坚守在此的原因，除了不舍河西丰富的水草资源，还有就是视为天山的祁连。

河西地处高原与高原夹廊，也是连通大汉与西域的唯一一条走廊。

建元三年，张骞奉命出使大月氏，他便是循着张骞当年的路线进入了河西。

整个祁连山冰川雪山众多，又有无数分支河流，在山脉平缓的北麓外侧，形成了诸多绿洲，水源丰富，土地肥沃，也是除了幕南外，匈奴另一重要的养马地。

而这些河流最终汇集成了两大水系，弱水和狐奴河。

两条大河向东北戈壁渗透，形成了居延泽，休屠泽两大湖。

而浑邪和休屠二王将河西长廊分截两段，休屠王在南，浑邪王在北，各自分管。

在原地休整了不到两个时辰，霍去病立刻下令开拔，直往河西走廊东面的休屠城去。

休屠王管辖区域内小部落众多，汉军一律采取穿插分割战术，对降服者，绝不滥杀。

只是，越靠近休屠王城他越发觉得不对劲。

这些部落中的壮年人已经闻风而逃，最重要的是，这些逃走的人带走了部落中的吃食。

匈奴人已经察觉到汉军一路过来都是取食于敌，并且迅速做出了相应的对策。

匈奴人的防御做得非常迅速且果断。

人尚能捉住草原上的牛羊宰杀，可战马不行，汉军的战马吃得都是最好的粮草，河西将将冒出绿意的草原上，没有能够支撑他们的战马继续再驰骋十日的粮草了。

随军带的粟米仅还能再够两日的奔袭。

而这距离他踏入河西，不过三日。

河西众小部落虽然各自为伍，大部分对汉军并不反抗，但休屠王早在他未到来时已经强制将部落的壮丁连同粮草运走，运不走的，就地焚烧。

这样无异于引火自焚的反击，恰好击中了汉军的弱点。

他们的速度，会因为粮草的缺失而减缓。

长途奔袭之后的弊端已经开始显现出来，匈奴人也掌握了这一弱点，想将他们拖死在河西。

这比他预料的要早，霍去病心头无端起了疑点，他转身去寻阿娜妮。

阿娜妮倒是十分意外，这一路上她安分地跟在汉军屁股后头，并没有添乱，所以一边往磨得起泡的手心缠上手带，一边颇为气定神闲看了霍去病一眼。

霍去病被她碧绿的眸子一扫，索性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公主曾在匈奴王庭待过，可知乌维此人？”

阿娜妮知晓乌维在河西，这是前几个小国的俘虏早已招供了的。

阿娜妮看向霍去病明显黑瘦了的脸，他双眸点漆，神色凝重，显然有些苦恼。她也不再卖关子，“乌维此人是伊稚斜长子，为人狡诈无比，在中行说身边，从七岁时长到了十五岁。”

她对乌维的了解，可谓透彻，她方到王庭时，乌维便于她账外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