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姬妾
第168章姬妾
今春封太子时大赦天下,廷尉狱的犯人大多得以赦免,绿蚁也得以出狱。
此时春分和绿蚁正在院中编织竹席。
殷陈过去瞧她时,见春分端了水递到她唇边,绿蚁笑了笑,低头啜饮了一口。
春分笑嘻嘻喝下剩下的碗中水,接着又拿起自己学习的编织竹席跟绿蚁学习。
母女二人坐在院中的桑树下,身边围绕一群毛茸茸正在啄食的小鸡崽。
春分似有所感,擡头看到她,飞奔过来,“阿姊!”
绿蚁也看到了她,连忙邀她进屋坐下。
殷陈环视比之前更为明亮的屋子,笑道:“看到你过得不错,我便放心了。”
绿蚁给她倒了杯水,眉眼俱是笑意,“此前幸而有姑子相助,绿蚁无以为报,见着姑子如今安康,我也便心安了。”
殷陈与她寒暄了两句,说起来意。
“我想办个医馆,愁无人为我所用,想着你或许能寻几个狱中出来无可为生的人为我所用,我能保你们衣食无忧,每月的月钱也是必不会少的。就是须得辛苦操劳些,我可以教授你们行医的本事,之后若有些个三病两灾的,也能应付过来,不必再去求人。”
“只一点,就是不能投机耍滑。”
绿蚁听了,这样一份好差事,她又是个心肠极好的冷面姑子,岂有不应之礼。
殷陈办了两件事,心头的石头落了地,她身上尚有些余钱可供用,她能利用技能赚些钱,若今后能有幸让这些女子生活过得更好,也算一举两得。
做完这些事,殷陈才回到宣平里。
卫少儿和陈掌正在侯宅中。
殷陈跟着青芦去给二人行过礼。
卫少儿拉着她到一旁,“殷姑子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不到半旬。”
“回来便好。”
卫少儿嘘寒问暖,殷陈颇感莫名其妙,卫少儿此前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不冷不热,甚至还有些敌意,“夫人为何对我这般好?”
“你不知道,自从你回来后,去病才回来得勤了,他这大半年来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叫我担忧坏了。”卫少儿态度亲昵,显然将她当成了一个缓和他们母子关系的救星。
殷陈想起霍去病那张脸,他还是没能释怀幼时的心伤,殷陈挣脱卫少儿过于热情而挽着自己的手,后退两步,微低着头道:“霍郎君营中事忙,自是不能常回长安。”
卫少儿见她始终只想逃避,索性不再与她兜圈子,她踱到上首,那双生得比皇后更为锋锐的眼打量着殷陈,边上的青芦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往外递了个眼神。
殷陈这是第二次面对卫少儿的打量,上次是她要霍去病纳了青芦,殷陈作为一个“客居者”的身份出现调停二人的矛盾。
她不禁哂然,作为一个母亲,操心长子的家室传宗接代自然是分内之事,可她这般做法,只会将这段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推向深渊。
卫少儿看向青芦,擡擡下巴示意她出去,青芦暗自瞥向殷陈。
殷陈给她递了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青芦这才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二人。
卫少儿坐在上首,她背后那张彩漆屏风上是两只展翅盘旋的朱雀,她眸含笑意,“殷姑子请恕我冒昧,你从去岁便住在冠军侯宅中,我以为你们二人早就有了这肌肤之亲。只是一个女子无名无分地住在一个男子的家宅之中总归是不合适的,我听闻姑子的父母皆不在了,想必他们也不愿意看到女儿这般。若是寻常,以你的身份绝对是不够格做到冠军侯姬妾这个位置上来的,但我见他着实喜爱你,你也确实对他有意,我也不好拆散了你们。今日我单独见你,想着你若能留下做君侯的姬妾,安心服侍他,养育一两个孩子之后,再过两年待他及冠娶了正妻,想必那女君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好好待你的。”
卫少儿的话不无道理,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敏感,也不再为他所用,住在冠军侯宅多有不便,她这般为自己考量,果真下了一番苦心的。
殷陈若是识趣,便该感恩戴德叩首谢恩。
殷陈思虑至此,斟酌了语句,尽量让自己显得礼仪周全,朝卫少儿福身一礼,“多谢夫人好意,我自知身份低微,自是不敢高攀君侯。”
“你不想做冠军侯的姬妾?”卫少儿有些奇怪,她既又回到了长安,想必是对去病有些眷恋,却拒绝了她的提议,难道是想要做去病的正妻?
她自己也对这个想法感到可笑,一个大汉君侯断不可能会娶一个低贱的倡伎为妻,大汉律法不允许,她亦不会允许。
“是,我不想做冠军侯的姬妾。”殷陈掷地有声。
卫少儿眉心紧锁,她还真是想做去病的正妻了,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她有些好笑道:“你可知,我是如何过来的?”
殷陈自然知道她的过往,她与陈掌私通后,因皇后的发迹,被今上赐婚于陈掌。
殷陈却不知她这话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夫人想让我知难而退?”
“我只是想让你的路走的更轻松些。”卫少儿笑着看向她。
轻松。
她下了这般恩典,自是有为殷陈考量的,但更多的是为了缓和母子二人的关系,她想将殷陈打包成一个礼物,送给霍去病,意图缓和二人关系。殷陈之后应当也会感念她的恩德,在母子二人尽力周旋维持关系。
殷陈盯着案上一个浅淡的印子看了半晌,含笑问道:“然后呢?放弃我现在的身份,不再做医女?”
卫少儿原本沉郁的神色转变,她以为殷陈终于被她敲打得开窍了,“做了侯宅的姬妾,自然不用再做这些低贱的营生。”
低贱。
这个词果真是烙印在她身上的勋章。
“夫人这些年过得开怀吗?”殷陈看向坐在上首的卫少儿,她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是卫家人独特的秾丽的美,她的神情直白得近乎冒犯,殷陈甚至没有多费心思便能解构她的内心。
只有被保护得很好的人才会展露出这样直白的神色,殷陈心知卫少儿无心伤害自己,只是在用她觉得好的价值套在自己身上,她忽而有些羡慕她。
卫少儿闻言神色微讶,避而不答,“这与我们正在说的事并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