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105章
第105章第105章
钟浴昏了足足两日一夜,醒过来时既渴又饿,可是全身上下没有力气,喉咙也干得说不出话。她完全清醒着,可是不能支配身体,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双目圆睁,全身做全力的挣扎,试图摆脱眼前这等不利的状况。可是劳而无功。
好在有寒昼。
寒昼一直在钟浴的榻前守着。钟浴昏睡的这两日一夜里,他只在第一天走出了大帐,抱了一会儿阿是,用一些饭食,短暂地睡了两三个时辰,而后便是等,不吃不喝全副身心地等。
他要等她醒过来,问她,怀胎时有没有受苦,生产时是不是很痛,为什么愿意留下孩子……有没有恨过他……
他惯爱沉默,可是此刻却有好多的话,想要宣之于口,想要她知道。
他一直等,潜心地等,天地寂然无声,万物仿佛不在,只有他,只有眼前的人。
他等了很久,时间也仿佛不存在了,神思恍惚的时候,会觉得是一场梦,一场美梦,醒来他该是在某处山坡上,睡前他在遥望南方,也会想到结局,两个人同生同死,那究竟是多少年后的岁月呢?他几乎要流下眼泪。如果是梦,这样的梦,他情愿在梦中死掉,只要不必面对惨痛的现实。
他反复地想,频繁地折磨自己,于是很快变得憔悴,但是钟浴睁开眼睛的瞬间,他还是立时反应了过来。
温水是一直备着的,就在账外,他取了水,回来小心地捧着喂。
喝过水,钟浴的状态好了许多,尽管喉咙依旧干痛,但好歹能发出声音来。
“……我、昏过去?”
寒昼轻轻点头,“你太累了。”声音也是一样嘶哑。
钟浴忽然皱起眉,看着他:“你怎么这幅模样?”
寒昼这会儿不大好,他很久没有洗漱,容色黯淡,胡茬密布,摸着很是扎手。
“真难看!”钟浴嫌弃地丢开手,偏过头,愤愤地讲:“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寒昼当即走出了大帐,不多时,又回来。
回来的时候,衣裳是干净的,脸上也清爽,手里端着个托盘。
托盘上是一碗温热的粟米汤,正是顺口的时候。
自寒昼走后,钟浴便坐着,很久不动弹,脸上也怔怔的。
寒昼端着碗,要喂她粟米汤,她也是没动作,寒昼便问她:“在想什么?”
钟浴转头看他,目光甚是迷茫:“……是胜了?”她应当是撑到了最后一刻,不至于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胜了。”
闻言,钟浴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的惶惑还是不见少。
寒昼难免担心,忙问:“你怎么了?”
“我做了梦……”
寒昼便问:“是怎样的梦?”
钟浴看着寒昼,眼珠转了下,不说话了。
寒昼也看着她,突然,他伸出手,拉住一缕她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
有一点疼。
“你做什么!”
算得上凶狠的一巴掌。
钟浴捂着发疼的头皮,气急败坏:“是你!我可算是明白了!”
寒昼微微一笑,问:“她常抓你头发吗?”声音放得很轻。
钟浴猛地朝他看过去,满脸惊疑之色。
寒昼擡手,轻轻抚弄钟浴的头皮,他仍然笑着,声音很轻:“……不是梦,我见到她了,阿是……她这会儿睡着了……”
“不是梦?”
“不是。”
“那你带她过来呀!去呀!”
“她才睡下,否则方才……”
“我不管!”眼睛里分明是怨气,忽然间,她醒悟过来,只问:“她现下在哪儿?”是想要自己去找。
寒昼只好说:“我这就去带她过来。”
“那快去呀!”说着手上狠狠地推了一把。
阿是这几天一直是寒复在带,他是亲祖父,谁也争不过,抱到了就不撒手,看不够,话也说个不停,说的最多的一句是:
“阿是,你祖母不愿来,合该她遭报应!你以后不要理她,叫她悔恨余生!”
三岁顽童似的。
父亲虽然一贯风趣,可眼下这等地步,已然可以算做幼稚了。
寒晳觉得很有趣,每次听到都会暗暗地笑,甚至会想到将来父亲在母亲面前说这些话的场景,一定很热闹。父亲从来没赢过母亲,他是个很好的丈夫,对妻子很是爱护,在妻子面前很善于低头认输,所以母亲仍旧是少年时的脾气,甚至比做女孩时还要娇纵,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满足,她深爱自己的丈夫,所以无节制地想要从丈夫那里得到更多,他们之间的争吵不会引发忧虑,只是一种活泛的生气。寒晳喜欢这种生气。
“母亲这回一定是要悔恨余生了。”
寒复甚是满意,重重地点了两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