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第97章 - 濯英 - 崔梅梓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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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第97章

第097章第97章

一夜疾行,翌日清晨时候,一行人到抵屏山。

屏山东五十里之外,便是西阳城。

军营前下马,立时有人迎过来,似乎是早在等候。

齐尚望过去一眼,旋即回身对钟浴道,“这是张先生。”言语间很是恭敬。

张先生,也就是张颐。张颐,钟浴当然是知道的,于是扯下风帽,露出整张脸来,以示对来人的看重。

张颐追随齐竞多年,齐竞于他有恩,他以忠心回报,所以多年来只是张先生--他只肯为齐竞筹谋,不愿受旁人掣肘。为此,在齐氏,便是齐尚,也不敢对他有半分不敬,遑论他人?而前线若不是有这么一个人坐镇,齐尚又岂敢擅离?

齐尚说完话,两步上前,伸出双手,托住了张颐将要行礼的两只手臂,在张颐之前开口:“先生何须多礼?”而后便转身为钟浴引荐,笑着道:“先生,这就是濯英了。”张颐听过,弯身行礼。

钟浴没有像齐尚那般出手阻拦,而是立着生受了这一揖,脸上有浅淡的疏离笑意。

见状,齐尚微微皱眉。他想钟浴是无心之失,此时提醒或训斥都不是好办法,悄无声息地揭过最好,所以飞快地笑了出来,想要和张颐说一些旁的事牵过他的注意。他就要开口,钟浴却先他出了声。

“是否无事?”

张颐躬身道:“正要报与几位知,诸事皆安。”

钟浴便点头,“甚好。”又看向张颐身后众将,笑道:“我有几句话要讲,请即刻引我至主帐,诸君随行。”说着,便迈步向前走。

众将无不讶然,便是张颐,面上即使不显,心中却难得的生出了踌躇之意,不由得转头看向齐尚。而齐尚此时,已经快步走到钟浴身前,亲自为钟浴引路,殷勤备至。

在场之中,心直口快的人,藏不住心事,当即问出声来:“此人是谁?”问的自然他心中无事不通无事不晓的张先生,话音里也多少带了些轻蔑。

钟浴是何人,张颐当然是清楚的,所以他只讲了能讲的,“这个人,你们不可不恭敬。”

这一句话远不能叫这些人知足,犹要追问,而张颐已经追随钟浴而去,任这些人再问,也是一个字也不再讲。

主帐之中,沙盘横卧,山脉水流,城池驿道,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钟浴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沙盘后,注目沉思,片刻后,她擡头,看向帐中众将,问:“你们各自报上名姓,所担何职。”

无人回应。也是意料之中。

钟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齐尚,齐尚不甚自在地咳了一声,眼睛略带恼怒地扫过众部下。

这时候张颐开了口,“在下张颐,如今在使君帐中任幕僚。”

前有上峰目视相逼,后有耆老领头,众人心中再有不愿,也不敢忤逆,只得依次报上了名姓官职。

钟浴点了点头,低头抽出腰上佩剑,剑锋凛凛,划过沙盘上的山川城池,复又擡首,面色平静,“眼下由我统率各军,征西将军韦可,率尔麾下虎豹营,过浞河,怀野待命,破虏将军尹开,领甲士两千人,与方玄共同驻守抚柔……”

半刻之后,钟浴停下了讲话,冷淡双目依次扫过面前诸将。

帐中鸦雀无声。

见状,钟浴发问:“可有异议?”

依旧是没有人说话。

依旧是张颐。

这个半生在战场上度过,历经无数战事的残年老人,松了松他发紧的喉咙,指向沙盘某处,“……若我所想,即女郎所想……那……此地似有纰漏……”

钟浴听罢,偏首望去,回以微微一笑,不置一词。她本就生的极美,这又是一个非常俏丽狡黠的笑容,足以叫人目眩神迷,即便是张颐,也一时被晃花了眼,诸事皆忘,神识尽失。

“诸君,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只要能达到我的要求,任诸位如何行事,都是可行的……青史会牢记各位的功勋。”

一日晚间,钟浴登上了一处静谧的山坡,身后只有寒昼和陈妙相陪。

寒昼是钟浴在哪他就一定要在哪儿的,至于陈妙,则是钟浴主动开口邀她相随。

陈妙看起来很不好,尤其刘堪走后,她更是时刻心神不宁,面色悲苦,钟浴难免要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吃过苦头的人,总是会变乖一些,陈妙身上已经不见了当年的桀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苦怯,使钟浴忆起了旧事,人变得比先前有耐心,陈妙也似乎很需要一个人来倾听她的心事。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山野里长大的疏略女孩爱上了名门郎君,一个有玲珑心的人,想要的总是很多,更可悲的是,他对那痴心的女孩子,也很有一些好感,只是这些好感并不能使他放弃他多年来所追逐的一切,女孩子也有一些自尊,她想要男人高看她一眼,便不能无止境地沉沦,她决意抽身,可男人又的确待她有几分真心,她因此陷入痛苦,颓唐度日。

形势逼人,钟浴有太多事要做,可又不能不管这个恩人的孙女,便决定先将她带在身边,陈妙也早已变得知趣,她的爱情已将她整个人重塑,当初叫她做使女,心中万千不屑,如今再叫她做同样的事,有的却是感激,她已经变得很容易就能感受到来自旁人的善意。而且对于钟浴,她不只是感激,更多的则是钦佩。重逢之后,她每一次望向钟浴,心中都会想要变成钟浴那般的人,只是她也知道这一生怕是不会有机会。

她看她站在银白月光下,只是背影,便已经美得令人心碎,叫人忍不住攥进双手。

高坡之上遍布芦荻,风吹过时,波光跳跃。

钟浴捋一把荻花在手,只一阵风过,荻花四处飘散,高者甚至直飞天际,毕竟是北地的狂风。

钟浴看着白花远去,忽然讲:“如果就是今日,就是眼下……”

与此同时。

西阳城中,北风吹散了秋叶,纷纷扬扬,一处庄严的庭院里,铁靴踏过石板,漫天的落叶里,巨树的枝丫直插青天,枝与树干相连之地,盘踞着一团黑色的影,这黑色影子的主人,有一双乌亮的眼睛。

铁靴自树下走过,风依旧喧嚣,黄叶飞扬不止,万事万物在变,只那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圆睁着。

咻,利器破风,瞬间没入肉中,呼喝声,铁甲碰撞声,兵器抽刃声,弦声,重物坠地声,一时齐发。

刺客一击即中,以毒箭刺杀了右王杨洪,刺客被杨洪护卫以箭矢击落,刺客得手后立即服毒,只留一具尸体,被杨洪的护卫乱刀剁成了肉泥。

一刻后,一名身着玄衣的高壮男子在重重护卫下走到树下,他先朝那尚未铲走的肉泥堆看了一眼,神色不改,而后看向那躺在地上的,同他一般高壮的,双目怒睁神色扭曲的,喉上仍插着一支短箭的男人,说了一句:“厚葬吧……”

话音未落,唿一声,利刃刺破血肉,刀锋来自身后,是那一群护卫里一个人,在他说话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擡起了手里的刀,而后以迅雷之势捅了出去……

这个人也是先服毒,也是被剁成了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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