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第65章 - 濯英 - 崔梅梓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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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第65章

第065章第65章

钟浴久违的做了梦,但是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天色已经大亮,日光照过窗棂,分出明暗阴阳,钟浴身在明而脸在暗。

她在昏暗里尽力搜寻梦境的遗迹,可是毫无头绪,有些人来去无痕,只余可怜人留在原地受折磨。

芳苓这时候走了过来,笑着问:“在想什么?”

钟浴也不瞒她,“似乎是梦到了古人。”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就改口:“也许只是忆起了旧事。”

芳苓很怕钟浴忆起旧事,因为多是一些郁悒,她不愿意多说,也不想钟浴再往下说,好在她是有别的话可以说的。

“原是如此,怪不得今日起的比先前晚些。”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四郎倒是起的早,天边才泛了白,我就听见响动,知道你们有人醒了,便推门进来……”她忽然停了下来,抿嘴笑了一下,亮晶晶的一双眼看着钟浴,很有些促狭的意味,“濯英可知我瞧见了什么?”

钟浴说:“我不管他。”说着就下榻穿鞋。

可芳苓还是说:“四郎那时只穿中衣站着,衾褥在他怀里乱成一团,他见我进来,整个人怔住,一动不动,我问他怎么抱着那些,他不敢看我,支吾着说拿去晒,说话间就往外去,那种事怎么能叫他亲自做呢?我就去接,他却不肯给我,只是躲,慌得很……都掉在地上,他急着又捡起来,抱着往门外冲,瞧着怪可怜的……不知道他羞什么,他今年多少岁?二十?人之常情而已,又不是杀了人,怎么就要藏?”

钟浴全然不理会,只当是没有听见,自顾在窗下通头发。

芳苓夺过梳子,问:“濯英觉着呢?是否能引你发笑?”

钟浴认真地看着芳苓,笑得无奈:“这是做什么呀!”

芳苓又问起另一件事来,“昨日我走后,他进来和你说了什么话?”

钟浴只说:“我分明早和你说过,不要理会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芳苓却道:“为什么不理会他?他哪里不好?容貌上乘,又痴心一片……他是真心人,你不该那样待他。”

钟浴笑道:“他是真心,我就得回报?这话没有道理,我有这么一张脸,只要是个男人,总会对我有几分真心,我难道全要回报?怎么报得了?我得投江去,肉身化了水,才够他们每人分一瓢。”

“你的话虽有几分道理,可是谁管那些人呢?”芳苓也是有韧劲,仍是劝:“四郎是个好的,你不也说他是良人?纵然他父亲有些门户之见,又怎么样呢?他为了可你连家都不要了,千里迢迢到这儿……”

“所以症结在我而不是他,他确是良人,可我是什么?我是毒草,挨了非死即伤……前人早有昭示,他好好的一个人,做什么和我搅一起?你们未免太厚此薄彼,只管我,一点不顾他,他才十九岁,年轻冲动,万事只由一颗心,这是对的?你觉着他好,该助他回正途去,而不是推他一直往歧路走。”

芳苓不满钟浴自贬,板了脸:“你怎么是毒草?”

“我怎么不是毒草?你看粱……”她顿了一顿,把原本要想说的话吞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不知道我在都城做了什么吧?我如今是坏女人呢!他只要和我搅在一起,就免不得要受指摘,再不能成事……已经说了,他才十九岁,余生长得很,还是别害他了。”

芳苓是个敦厚人,害人是万万不敢的,钟浴的话使她心中生出惶惑,闭了嘴不敢再多讲一句话。她不开口,钟浴也没有再说,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食过早饭,钟浴点了香,又重新捧起了佛经,喃喃念起来,芳苓看她读得专注,又兼自己心中又有事,也就不再陪着,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芳苓去找寒昼。她还是不死心,她要找寒昼问清楚。问清楚他的心。

寒昼是和寒氏的一个仆从在一处,为着褥衾的事。他只能找自家人解决此事。

仆从看着地上的褥衾,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起来:“四郎,你这又是何必?在这里受这样的苦,咱们还是回家去。”

寒昼冷声道:“你只需避开人,找地方把这些烧了,旁的不必多言!”

他发了话,仆从也就不敢再多说,团起褥衾告退。

仆从才走,芳苓就找了过来,寒昼瞥见了,慌忙就要躲,可是芳苓早看见他了,见他要走,急忙出声喊他,她这样一喊,寒昼倒不好再走,只得停住。

芳苓小跑着到了寒昼身前,问他:“四郎现下可有事?”

“倒是无事。”声音紧绷绷的,其实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

他这份不自然是十分明显,芳苓当然瞧得出来,也知道他是因何如此,忍不住就笑出声来,“本来只是件寻常事,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只是你这样如临大敌,我是真的要笑你了。”

寒昼实在是难为情,连表情也不知该怎么摆,脸色时时刻刻变幻着,瞧着是真的有几分可怜。

芳苓又问他:“你那时想的是濯英吗?”

寒昼的脸陡然红透了,脖颈也是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芳苓看见他额上的青筋在一下下的跳,怕逗出事来,忙正了脸色,“我有话和四郎说,是正经重要事。”

“你和濯英的事,我从赵叔那里听了一些,我想你是个好人,可以托付,所以总是在濯英面前为你美言,你们很般配呢!不知昨日你可有听见,濯英也称赞你是良人,可是她很有顾虑,她今日和我说起她在都城的事,她说她有一些很不好的名声,会连累你,她……”

“我爱她。”寒昼忽然擡头,说。

芳苓顿了一下,可话是早就想好了的,所以嘴还是在动:“也许是怕你将来后悔……”只是声音逐渐低微了下来。

“我爱她。”寒昼再一次坚定地说,“我看到她第一眼就爱她,我爱她,我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不好的名声?重要吗?我为什么会后悔?她说是为我好,一直叫我走……我走了才会后悔!我爱她,我总是想见到她,她爱别人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她,可我还是想见到她,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自以为不可摧毁的意志竟如此不堪一击……”说着,他忽然大步急冲冲向前走,两下就越过了芳苓。

芳苓给他这突然的行动吓了一跳,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慌忙回身,只这片刻功夫,他已在十步之外了,只能喊他:“你做什么去?”他头也不回的,“我去找她。”

他要去找她,把那些真心的话全说给她听。

只要她不是坚定地不爱他,那么一切对他来说都不是顾虑。

钟浴还在念佛经。念经可以使她宁静,念经的时候她就不会再想到梁通,不会想到高议,也不会想到父亲……什么都不想,就只是经文。

若余生只有经文,倒也安稳,再无所求了。

钟浴念完了经,合上书,却不起身,而是闭目静坐,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站了起来,在香炉里重新焚了一炉香,正和炉盖,手腕却忽然被斜出来的一只手攥住了,她吓了一跳,当即就要把手扯回来,同时又擡头看。

攥她的人是寒昼,力气比她大得多,所以她没能扯回自己的手。

她其实有瞧出寒昼今日的不同,眼神比往日锐利,行为也放肆,很显得有攻击性,但他是寒昼,她不觉得他能做出什么事来。就是欺负他。

她甚至还是不看他,手收不回来,那就叫他攥着好了。

他能做什么呢?

就是这样一副轻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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