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老陶家的小白脸
被窝里，陶见晴被陆屿从背后环抱着，脖颈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微微麻痒。
刚冒出的胡茬触碰到皮肤，隐约又有一点扎人。
舌头舔上来，湿润柔软。
……？
陶见晴猛地惊醒，眼前是张三毛茸茸的大脸，它收回舌头，慵懒地发出一声嘶鸣，又卧在了她身边。天已大亮，肩膀隐隐作痛，她发现自己又裹着被子躺在地板上。
这单人床确实太窄，容不下自由不羁的灵魂。陶见晴努力忘掉刚才的怪梦，隔壁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老实点，再乱动老子报警了！”
“我不是小偷！”
“嚯，还嘴硬，那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
陶见晴马上弹起来，跑去隔壁房间，只见陶渊提着一根木棍站在门口，陆屿被五花大绑在床上，正徒劳挣扎。
陶见晴两眼一黑：“爸，你先把棍放下……”
*
原木餐桌前，陆屿一言不发地坐着，背心外面多了一件粗麻老头衬衫，和他年轻的脸极不相称。坐在对面的陶渊也沉默，银灰的头发低梳成一根马尾辫，一缕白烟从头顶缓缓冒出。
在厨房的陶见晴收回偷瞄的视线，捞出水煮蛋，又从蒸锅里拿出肉粽，装盘端上桌。陶渊手持烟斗，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陆屿。
陶渊今年整整五十岁，脾气和身体一样硬朗。他从小就在云深村放牛，这座木屋也是他亲手带着工人盖起来的。昨天他去镇上招工，本来说出去三天，不知怎的提前回来了。
陆屿平时的早饭一般只有一杯黑咖啡，眼下提这种要求显然不合时宜，于是默默坐着看手机，查找回上海的路线。陶渊吃完一个肉粽，又剥了第二个，糯米晶亮，散发着油脂的香气。
陶见晴忍不住提醒：“爸，你再这么吃，该高血糖了。”
“这可是定安黑猪肉粽……”陶渊把剥好的粽子向前一递，陆屿出于礼貌，拿起面前的空盘去接，陶渊愣住，手停在半空中。
这并不是给他剥的。然而陶见晴说自己吃饱了，起身向门口走去。
“贵得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陶渊胳膊肘一收，把肉粽拿回自己面前，细嚼慢咽起来。
陆屿脚趾一阵难受，决定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房间收拾行李时，他发现自己那沓设计手稿不翼而飞，窗户开着，一个白色身影掠过。
别是被羊驼吃了吧！陆屿跑到门外，映入眼帘的却是陶见晴拿着稿纸，一张一张展开挂起来通风的画面。
“你看，这都快粘在一起了。”陶见晴出于好意，继续帮忙晾晒。
那些都是还没发表的草稿，从未给外人看过，此时都曝光在露天之下。陆屿油然而生一种自己被扒光当街示众的羞耻感，冷着脸把半干的纸取下，又一把拿走陶见晴手里的那些，走回屋之前对她说：
“以后别动我东西。不值钱。”
*
陆屿给陶见晴微信转了账，准备出发去找抛锚的汽车。他的名牌衬衫不可水洗，晾干以后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只好穿上了陶渊的旧短袖和工装裤。裤腿短一截，陶见晴又递给他一双饱经风霜的高帮靴。
糙汉美学名不虚传，陶见晴打量着陆屿的农夫造型，觉得比昨天的prada男顺眼多了。陆屿忍耐着内心的抗拒，挤出一个微笑以示感谢。
两人来到山谷，陆屿钻进汽车里一顿操作，车却丝毫没有发动的迹象。他又掀开引擎盖，盯着看了一会儿，瞥见陶见晴坐在路边石头上俯视着他，一脸“倒要瞧瞧你怎么修车”的表情。一只雨燕轻盈地从晴空掠过。
天气好极了，运气几乎没有。
陆屿今天确实水逆，机场人员打来电话，抱歉通知陆先生的行李箱还没有找到，一找到就寄给他。
“行。”陆屿心如止水。
空姐声音甜美：“请问您现在的住址是？我这边记录一下。”
陆屿看看四周的树林，不知如何回答。
“算了，找到再说吧。”他挂了电话，看着陷在泥里的路虎，问陶见晴从哪里能联系到拖车。
“再找白阿公帮忙呗，他可热心了。”陶见晴说。
两人前往白爱牛家，开门的是秀美婆婆，说老头子出去卖菜还没回来，邀请他们进屋等。
于秀美年近六旬，发丝还乌黑油亮，用发卡讲究地别在耳后，花布围裙干干净净，看上去是个勤快爱美的老太太。其实她有腿疾，走路跛脚，平时基本不出院子，偶尔坐老头开的拖拉机去集市看热闹。
白爱牛昨晚回家迟，给老伴讲了半路解救老陶家工人的故事，所以陆屿一进门，秀美婆婆就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还伸手捏了捏他的上臂。
“还是不够壮。”婆婆语气惋惜。
陶见晴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扶着秀美婆婆走向厨房，帮忙准备午饭。陆屿站在门口感到既莫名其妙又不服气，自己平日明明经常去健身房，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只是穿衣显瘦，可惜不能当场连搬十袋水泥自证。
隔壁传来陶见晴的呼唤，让陆屿帮忙取几个鸡蛋。他打开冰箱门，里面空空如也，正在疑惑，身后的窗外传来了鸡群咕咕哒的叫声。
鸡舍散发出一股微妙的味道，陆屿望而却步。捡鸡蛋是小事，但秀美婆婆又叫他顺便抓只鸡回来，这就不是那么容易下手了。
第一回合，走地鸡扑扇着翅膀逃窜，陆屿抓了个空。
第二回合，陆屿使出一个假动作，佯装离开，让对方放松警惕，再突然转身杀个回马枪，然而又差一点。
第三回合，陆屿布下陷阱，用木条支住竹筐，地上放饲料，结果鸡先把竹筐顶翻在地，再自助畅吃起来。他失去耐心，满院子转圈追鸡，陶见晴听到动静走来时，陆屿正与一只大公鸡隔着水缸僵持，水面上漂着一根鸡毛。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