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海(12)
第55章海(12)
王者的胸中勇气激荡,
他毫不犹豫,欣然踏上
通向宝座的艰辛之路,
明知险阻,却无所畏惧
闪闪的金冠也是千钧重担,
他无心估算;果断而又镇静
他把它放在天才的头上,满心欢喜轻松自如,仿佛头顶花冠,
这正是你的作为。
无论天高路远
你都能从容夺取
无论前路荆棘密布,
你均能明辨、思索和认识……
欢乐的日子向你召唤,
众口齐呼你名,一切从此改变……
你岿然挺立,无论预感如何,
无论敌人如何猖狂
无论战争,抑或死亡……
世人惊愕、议论、胡乱猜疑——
他们要的只是一场游戏……
这个卑劣世界,向我们索取,
财富、恩惠,甚至是地位,
即使你与所亲之人同荣同贵
整个王国却才是他的梦寐。
这位也曾如此!——大声宣告吧!
他们把你的一生四处传扬。
举世之人,无论是谁
幸运终有尽,末日会来临。
与此同时,哲学家谢林写道:“我不相信拿破仑的末日就在眼前。假如我的估计正确,他将躲过此次劫难:即使他众叛亲离,他还会活着,尝尽命运的苦酒。”紧接着,巴伐利亚宣布倒戈,加入同盟。另一个哲学家黑格尔写道:“纽伦堡的群氓欢迎奥地利人入城,其欢呼之状,令人齿冷……再没有比市民的思想和行为更无耻的东西了。”
三位伟大的德国思想家对莱比锡大会战分别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然而,末日还远未来临!皇帝一边撤退、一边战斗、取得了不少胜利。缪拉在埃尔富特向皇帝辞行,他必须回到自己的王国去。皇帝批准了,他说:“到明年5月,我在莱茵河畔会有25万军队!”他的头脑、智力和想象力依然宏大,依然以10万为单位计算着一切。在美因茨,伤寒突然流行。他迅速把剩余部队撤到莱茵河对岸。撤退时,他经常每天从清晨三四点一直工作到深夜11点。
同时,挺进中的盟军总部,挤满了背离拿破仑的君主王公。一切都被忘记和宽恕。只有一个人却一针见血地指出:“您怎么看待这些可怜虫的行径?……他们不配享受这样的礼遇!……这些君主王公都是窝囊废,他们的行为实在有辱于他们所享受的荣耀生活……他们所谓的主权,不过是妄自尊大、寻欢作乐、权欲熏心。为了保住这样的主权,他们却牺牲了无数臣民的鲜血。”
这就是德意志男爵施泰因对德意志诸侯做的盖棺定论。
12
火炉旁的莱蒂齐娅约瑟夫的宫殿“一切都面临崩溃”
法兰西的天然边界革命的界河盲目的兄弟
莱蒂齐娅坐在火炉旁,手里拿着儿子从美因茨寄来的信,那是拿破仑对她为路易求情的答复。信里提出的条件她并不在意,让她着急的是这样一句话,里面暗示了他命运的逆转:“目前的情况是,整个欧洲群起反对我,我忧虑重重。”她从未提醒过他警惕危险,因为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做,他们母子都太矜持了。不过,她经常向亲信吐露她的担忧:“但愿这一切能够长久!”她从不为自己的不幸烦恼,她只是担心儿女们。她经常问自己:如果灾祸降临,有谁会来帮助他们呢?皇帝还可以依靠谁呢?
现在,当他回来时,她痛苦地看到,祸起萧墙,背叛竟然在子女中间发生。缪拉一直听命于聪明的卡洛丽娜,他与英国签订了停战协议,并同奥地利结盟。爱丽莎聘请了富歇作为贴身顾问,他对皇帝的妹妹说:“现在挽救我们大家的唯一办法就是皇帝的死。”富歇要一直等到皇帝垮台后才会回到巴黎。而爱丽莎在写给母亲的信中却只询问,巴黎冬天要举行什么样的舞会。路易不顾禁令,未经允许就回到巴黎,因为他在奥地利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极力反对拿破仑将他驱逐到距巴黎40英里以外的地方,直到母亲出面调停,兄弟两人才见了一面,结果只会使他们的关系更加疏远。热罗姆将他的国家和人民弃置不顾,化装逃出卡塞尔。约瑟夫不顾二弟的一再请求,坚决拒绝接受守卫巴黎的任务。吕西安依然耿耿于怀,隔岸观望。
这就是他的兄弟姐妹的真实写照,这就是皇帝十年来苦心孤诣、力图让他们成为王朝柱石的同胞骨肉。而他的母亲一直都最钟爱这个受苦最多的儿子,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在莫尔枫丹却仍是一片欢声笑语:那里有约瑟夫,这个失去了国土的西班牙国王;坐在他旁边的是热罗姆的王后,情形与约瑟夫类似,她的父亲已转投敌方;前西班牙宗教审判庭的大法官正在做弥撒;还有两位来自印度的主教;失去了宫廷的德意志、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廷臣们——真是金碧辉煌而又高雅华贵的社交场合。他们就如同一群看客,正等着一出戏剧的落幕,等待着剧中的演员步入客厅。其中只有一个人从危机中看到了希望,她就是贝尔纳多特太太,约瑟夫的妻妹,20年前被皇帝遗弃的女人。她知道,她的丈夫作为盟军的统帅已率部队抵达莱茵河。她在幻想,不久之后,在巴黎圣母院,贝尔纳多特就会把约瑟芬的后冠戴在自己美丽的褐色卷发上。
在这座乡间别墅里,正进行着种种针对拿破仑的阴谋,而别墅的主人约瑟夫对此了解甚少。他本人并不是阴谋家,他只是贪图安逸、爱慕浮华。皇帝终于认识到这一点,但为时太晚,他对亲信罗德雷说:“这是我的一大错误,我原以为,建立皇朝,我需要我的兄弟。但是事实上,没有他们反倒更安全。我的皇朝本就诞生在风暴之中,它的发展只需要依赖事物的天性。只要有皇后就足够了……过去的一年风平浪静,但只要约瑟夫住在巴黎,就会鸡犬不宁……他忘不了自己是家里的长子,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又不是继承先父的葡萄园!……他感兴趣的是女人、房产、家具,他喜欢打野兔,要不就是和女人玩捉迷藏。但是我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无论是女人,还是房产,我只对儿子比较关心。”
因此,在形势紧迫的那几个星期里,他的偏执狂倾向日益显着。可以看出,对他而言,其余的一切,包括朝廷,都只是一场游戏。除了内心的一种激情之外,一切都无关紧要,当然,他的儿子除外。
他当机立断,决定将西班牙王位归还给费迪南国王。此外,他还同意释放费迪南,前提是西班牙议会必须批准这个条约。这是塔列朗提出的建议,他现在重新被召进了杜伊勒利宫。这个叛徒的目的是让西班牙议会拖延时间,以便牵制住法国南部的军队,从而削弱法国,并有利于盟国。约瑟夫提出抗议。
“我现在的处境不允许我再考虑统治任何国外领地。”皇帝给他的信中这样写道,“如果缔结和约能让我维持住法国旧日的疆界的话,我就已经深感幸运了。周围的一切都面临崩溃的危险。我的军队已被摧毁,损失难以弥补。荷兰已经丢了,而意大利也快保不住了……比利时和莱茵省的情况不容乐观,西班牙的边境已落入敌手。在这么危急的时候,我怎么还会考虑国外的王位!”当警察总监建议让精锐的国民自卫队留守巴黎时,拿破仑反驳道:“谁能保证他们会忠于我?难道我会把这么庞大的兵力放在我身后吗?”
绝望!这是形容他现在心情的最合适的两个字:家庭、盟友以及自己的首都,对他来说都不再可靠。莱比锡战役之后,他的情绪彻底变了。邮政大臣拉法莱特伯爵是巴黎最诚实可靠的一个人,拿破仑现在晚上经常在卧室里接见他。有一天,拿破仑站在壁炉旁,伸手烤着火,伯爵发现皇帝的情绪异常低落。拉法莱特是个敢于进言的人,他建议拿破仑媾和,并劝他警惕法国人的善变。但当他进而提到说,波旁王室可能会继承皇帝的衣钵时,拿破仑听后默不作声,转身离开火炉,躺在床上。几分钟后,拉法莱特走近床边,发现拿破仑已经睡着了。
这样健康的反应乃是勇气重振的迹象。此时的拿破仑已预感到危难的来临,他的垮台就在旦夕之间,但当人们提到,被他取而代之的波旁王室如今又有可能复辟时,他的神经已经不耐烦了。这对他来说是个最最无聊的话题:他睡着了。
他醒来时精神振奋。他认识到北方诸省对波旁王室的同情是个危险的信号。他注意到公债跌落到50法郎,法兰西银行的股票也仅及原价的一半。还有,他不顾反对试图建立的新国民自卫队,迟迟不能落实。因此,他欣然接受了盟国在法兰克福会议上提出的建议。正如他所期望的,反法同盟内部并不团结。作为政治家,梅特涅认为最好不要占领巴黎。俄国沙皇则是位浪漫主义者,想炸掉杜伊勒利宫,以报莫斯科之仇。最终,奥地利的意见获胜。给法国的建议是:该国应保持其天然疆界,即以莱茵河、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为界。皇帝如释重负,他立刻就接受了法兰克福建议,马雷甚至已经拟好了给盟国的回函。
突然,他改变了主意。为什么?也许是议会里的反对意见激怒了他。在那里,议员们终于表现出了勇气:“我们再也不会批准军备预算,除非政府同意军费只用于防御。皇帝必须保证贯彻一切保障自由的法律。”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议会敢于批评拿破仑,这是15年来的第一次。皇帝异常愤怒,带着对一切议会的憎恨,他禁止印发这些议员的发言,并且解散议会。元旦这天,他召见了几名议会代表,严厉斥责他们:“皇位不过是块覆盖着锦缎的木头而已。只有我代表人民,我就是国家。如果法兰西想另外制定一部宪法,那就请另找一个皇帝吧。你们认为我很狂妄?那是因为我有这样的勇气,法兰西能有今天的规模都要归功于我。”这番话的口吻让人不由得联想起了太阳王路易十四。随后,拿破仑又当面恐吓这些议员说,要对他们实施秘密监控。
同一天,布吕歇尔渡过了莱茵河。
就这样,经过了20年的努力,经历了六次大战之后,欧洲各国勉强团结在一起。以这位普鲁士元帅为代表,古老的帝制思想跨越了革命的界河。与此同时,在革命的发祥地,现代思想的继承者却在驱散现代思想的代言人,并威胁要剥夺他们的自由。同样颠倒的逻辑也作用在两个不同世界的宣言上。在巴黎圣母院,人们20年来听到的只有感恩之声,而现在,人们第一次不得不为法军的胜利祈祷。而在反法同盟方面,多少年来只听说,法军的胜利乃是他们被征服民族获得解放的先声,而现在,他们却向被征服的法国公开强调,他们乃是法国的“解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