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奇疾

此一夜酒醉之后，三人在马鸣驿逗留多日，感情日笃，终日饮酒吃肉，流连美景，寻访古迹，畅谈今古，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旬月时光转瞬即过，这一天清晨，方徊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儿，蹲在金宝宝跟前儿，看他做早课，叼了颗草茎儿，时不时地扫一下小和尚的鼻翼，乐此不疲。别看金宝宝年纪不大，但入定的功夫着实了得，不管方徊怎么撩拨，只要小和尚一入定中，非功成不出定，丝毫不受影响。看着小和尚童稚的脸蛋儿，方徊总想偷摸捏一把，每每看到金宝宝壮硕的身躯，都大摇其头，兴致全无。

晨曦微启，东方第一抹鱼肚白慢慢变成一片耀眼的霞光之时，小和尚睁开双眼，出得定来，恰逢谢卿披着一身露气走进店里，手里提了早点。招呼二人用早点，金宝宝看到身边叼着草颗儿，迷瞪着眼儿打瞌睡的方徊，有些无语，他真是理解不了方猴儿每天坚持随他做早课的劲头儿到底哪儿来的，哦，这几天混熟了之后，一直喊他方猴儿，方徊也不以为意，俩人整日间厮闹，其乐无穷。

三人一起用完早餐。方徊又叼了根草茎，斜坐在条凳上，慢条斯理的对两人说：谢谢，宝宝，你俩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十日之后，就是草原上十年一度的“曼兰钦摩”，我此番负笈至此，必然不会错过如此盛会。

哦？那是什么玩意儿？方徊问道。

“曼兰钦摩”乃是藏语，汉语应该是大传召的意思，是西域佛门的盛会，很多不世出的密宗上师都会参与其中。谢卿转头问小和尚，宝宝，你师父尊为十国上师，不知是否会参与这盛会。

喔，这一届大传召我师父怕是不会来了，师兄曾经告诉我，所谓的传召法会，其实是密宗各派之间的法论之斗，密宗斗法，其实没有听起来那么堂而皇之，各种肮脏龌龊的伎俩，打着斗法的旗号层出不穷，更何况此次法会还牵扯了王帐权力更迭，情势势必更乱，所以，卿哥儿，这法会不去也罢。

哦，既然如此，那这盛会还真是徒有虚名。还以为这次可以见识一下密宗各家的秘法。还是有些遗憾。

卿哥儿，有件事，我一直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金宝宝有些犹豫。

嗯？什么事？你我兄弟，但说无妨啊。

方才你披晨曦而入，恰是我早课结束，一天之中灵能最敏感的时候，我观你梵穴轮顶上五气纠缠，应该是神有暗疾，但看你平素举止，实在没什么异常，因为我神通未成，实在看不清症结所在，所以心下犹疑，不知如何告知。

哈？宝宝你还会看相？方徊惊到。

这是密宗六神通的天眼通？谢卿正色道。

正是，但我并未真正习成此术，所以只能看到表象，至于症结何在，实在力有未逮。不过，卿哥儿，不如你随我去烂陀寺，我师父一定可看清症结。

八宝大法师么？我的问题，怕是他也无能为力吧。谢卿喃喃道。一时间有些出神。

宝宝你说的是真的？一旁的方徊跳起来抓着金宝宝的手，比谢卿还急。

小方，不要急，我现在能吃能睡，能喝酒，这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至于具体是什么问题，我自己摸索了两年之久，也不得要领。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有什么影响？方徊急问。

影响么，一身力气，能用者不过二三。也不是什么大事，谢卿轻描淡写的道。

梵穴轮乃是三脉七轮的最后一轮，是人体精气的外放，譬如方猴儿，他的顶上五气澄澈无虑，说明他是一个心无挂碍的人，而卿哥儿你，五气驳杂，且紧紧纠缠，我虽不知具体症结，但绝非卿哥儿说的如此简单。如你所说，此症纠缠日久，那么外观上一定有所体现，金宝宝猛拍了下额头，疾走到谢卿身后，撩起他的发髻，果然，紧贴颈肩的居然是一片刺目的雪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徊惊讶的捂住了嘴。

我也不确定为什么，三年前，我进京赶烤，途径清河，遇到一个奇僧，自称也?门，去白马寺论道，当年的我，少年意气，自负才高，与其立下赌约，于清河外大悲寺与其论道两日，险胜此人，这也?门实是世间罕有的佛法天才，其人机变无双，佛法修为高深，临去之时，发誓此生不履中土，两日论道，对于此人，我其实有些惺惺相惜，虽侥幸险胜，但也思虑殚尽，实在无法再去科考，于是黯然回乡。临去时，他赠我手书一卷，乃是他多年参悟佛法的精义。回乡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仔细研读他留下的手卷，惊为天人，爱不释手。过了没多久，我五蕴皆黯，思虑杂乱，再也无法沉静心情。十年寒窗饱读的诗书，仿佛被关在了一间黑屋里，看得到，摸不着，个中滋味，呵呵，真是一言难尽，嗯，就像小方，你昨天刚刚创出的罗睺劲，今天就再也使不出了，明明运劲法门，就在那里，可你就是摸不到。半年的时间，华发暗生，几近发狂，家父为我延请了诸多名医，都没有什么用处。我也曾怀疑这手卷有问题，但实在没与参透其中奥秘。后来，正一教的孙守一道长传了我坐忘之法，症状才稍解。

所谓坐忘，便是忘掉你的一切所学，你忘一分，症状就解一分，技击之术也就罢了，但我一生的抱负都在这一卷卷四书五经里，我实在是不想自己，十年寒窗尽付东流。所以，这次出门也是想看看天地之大，也许就有解决之法。

嘶，方徊抽了口凉气，什么手卷，如此歹毒？

卿哥儿不必焦虑，倘若别派术法也还罢了，既是佛门手段，那我师父一定可以找到解决之法。金宝宝肯定的说道。

咦，宝宝，之前提起你师父，都是老和尚老和尚的，为什么此刻这么信任他。

衣食住行，洒扫庭除，这些所谓的红尘修行，他只是一个老和尚。但要说论道传法，当今之世，无论西域还是中原，亦或是天竺，他也绝不做第二人之想。金宝宝肃穆道。

你知道龙树菩萨么？

龙树，应做龙猛，被称为第二代释迦，中原佛门称其为“八宗共祖”，与其大弟子提婆共列两圣六庄严，密宗以他为传承上师之一，列名八十四成就者中。谢卿接道。

不错，我师梵西嘉措，号为龙树菩萨转生，天聪启悟，不可再告。于乳哺之中，闻听四韦陀典各四万偈，皆讽其文而领其义，弱冠驰名。

总之，就是厉害的不行。

这些都是你师父告诉你的？怎么感觉这老和尚是个老吹货啊？方徊随口呛道。

老和尚才没那么无聊，这些都是《密宗成就者》里记载的。金宝宝嘟嘴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