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两月前，奥特莱斯帝国，南星域，w18小行星。

没有星球防护罩保护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因为排放污染气体而产生的大团暗云层层叠叠遮挡光线。

这是一片垃圾堆成座座高山的废品站，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像是早已被淘汰多年的劣质塑胶的刺鼻难闻气味，有风吹过将掩埋在垃圾堆中不知道死了多少天的长啮鼠尸体味吹远，为这本就难闻的空气再添一份恶心。

哪怕在大多数人眼里w18小行星是一颗名副其实的垃圾行星，可实际上这颗星球上的废品站并不多，就连这颗星球的本地人都不会在距离废品站周围乱逛。

这里的生存环境恶劣至极并不适合正常人生存，长期在这待下去会严重影响人的身体健康。

废品站的周围有大片空地，在空地上存在着一户户用铁硼搭成的简易房屋，但也有人并不介意在这糟糕的条件下苟延残喘，因为贫穷让他们别无选择。

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让这片贫民窟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如今在这已经很难看见有长期居住，缺少人气让这片破旧的区域更显荒凉萧瑟。

秦尧摘下脸上的面具，深吸一口小时候无时无刻萦绕在鼻尖的熟悉的恶臭味。

很长一段时间这种令人避之不及的气味是他安全感的来源，恶臭强势掩盖了飞船坠落时燃料泄露的味道以及被火烧焦的尸体气味，削弱了他的恐惧。

哪怕后来跟着奶奶离开了这他也会时不时来转上一圈，穿着大小不合适鞋子手脚并用翻过一座座垃圾山来到一艘被烧得只剩下漆黑残骸的飞船前沉默地站上数个小时。

这是他母亲死去的地方，那个软弱天真的女人被自己深爱着的丈夫派人遣送到这颗陌生星球为了保护年幼的孩子死在了光剑之下，飞船爆炸后火光将她的尸体瞬间吞噬，之后的大雨又浇灭冲刷走所有灰烬，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时过境迁当年那个因为杀人而呕吐哭泣的男孩再次故地重游，来寻找养育他成人的奶奶的“尸体”。

如果没有那些闯入他家的人，秦尧知道奶奶会严格按照程序躺在床上闭眼等待最后的能源消耗完毕，但现在他只能来这找奶奶残破的零件。

“咯——吱——”

被腐蚀的铁管不堪重负骤然断裂，堆积在它上面的垃圾尽数滑下，秦尧躲开，一只弯曲着的“胳膊”被推力送到他脚下。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胳膊”上覆盖的皮肤早已经脱落，露出里面老旧的线路。

他弯下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言不发地将这条“胳膊”捡起。

之后的五个小时，他翻遍整座垃圾山找到了其他的部位勉强凑成了一个人形。

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暗红色的眼睛呆滞地看着残破变形的“尸体”。

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下雨，却有水滴溅落在生锈的机械之上。

又是一个雨夜他手染鲜血趴在地上因为恐惧，因为绝望，因为悲伤，因为各种各样的情绪堆积在心里急需发泄他的哭声太大，哭声惊动了一个被掩埋在垃圾下年代久远的废弃保姆机器人。

她从垃圾堆中艰难爬出，眼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半蹲在他面前擦干了他的眼泪将他从地上抱起带他离开这片对他来说如同炼狱般的地方。

这个保姆机器人明明只是按照老旧的程序照顾他，却被急需安慰的他叫做“奶奶”。

明明只是一个称呼，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每叫一声“奶奶”他都感觉自己不是被抛弃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牵挂着他的存在。

后来他逐渐长大学会了如何在这颗星球上生存，但是“奶奶”却因为能量不够变得缓慢迟钝。

为了修复“奶奶”他走遍了这星球得到的结果都是修不了，型号太老旧找不到合适的基础核心与替换能源，也就是说如果找不到办法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奶”能源耗光后成为废铁。

再后来，他无意间救了一个受伤的男人，男人推荐他去奥特莱斯帝国的主星光明星，给了他一笔钱和推荐信让他去第一军校上学，告诉他也许光明星会有修复的“奶奶”的办法。

他带着绣花的行李箱登上星舰来到全然陌生的光明星，成为第一军校的学生，遇见了这一生值得信任的朋友们。

其实当初乌云夸行李箱上的绣花好看时，他故意隐瞒了一部分，那些花其实是“奶奶”故障的时候无意间秀的，并不存在什么担心孙子远游求学的“奶奶”有的只是快报废的保姆机器人。

他说的寄钱也只是不让乌云格雷德他们担心怀疑罢了，他不想被朋友们同情或者是可怜。

找了几年后他发现光明星也不存在能修复好“奶奶”的办法，花了很久很久做好心里建设，他安慰自己本来就是个保姆机器人，将他养大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

不想回去以后看见的是毫无动静冰冰冷冷的机器人让他选择逃避，沉溺在上学与朋友相处的快乐时光中刻意忘记过往的悲伤记忆。

可有时候天不遂人愿。

拉芮的出现揭开了他被深埋在心里最不愿意想起的仇恨。

人体的特殊保护机制会让人刻意遗忘某一部分的记忆。

一开始拉芮的出现并没引起他的注意，他只是觉得“格里菲斯”这个姓氏有点熟悉。

后来这样熟悉的感觉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终于在混沌星域的杀戮中回想起来那些残酷的过往，随回忆奔涌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仇恨。

他要去圣星联邦亲自手刃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选择复仇就代表着他曾经无比喜欢的第一军校军校生身份将成为阻碍，奥特莱斯帝国绝对不允许将来会成为军团军官战士的军校生千里迢迢跑去联邦杀人，更别说他要杀的人在圣星联邦身份还不凡，这会上升为国与国之间的政治问题。

他需要另外一个身份，而应雷给他带来了获得这个身份的机会。

游走在帝国与联邦之间的混沌星域雇佣兵，没有什么身份能比它更完美。

花了几年的时间爬到顶级佣兵的位置他知道机会来了。

在解决完最后那一单后他如愿以偿拿下那个刺杀任务，并且得到佣兵协会的支持为他隐藏一切行踪。

为了不让其他人牵涉到其中他断了和一切光明星上熟悉的人的联系。

他知道按照乌云他们的性格知道他的过往后会忍不住同仇敌忾帮他报仇，就像当初在昆特星冒着被追杀的风险为格雷德炸地下拍卖场一样。

他很庆幸这辈子能遇见一群这样的朋友，和他们并肩而行的这段日子将会是他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快乐时光。

在离开奥特莱斯帝国去往圣星联邦之前他需要一个告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活着完成任务。

他回到w18小行星，回到那间房子里却没有看见“奶奶”，满室的刀痕和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纹章清楚明白地告诉了他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群人找来了，发现了他在这留下的痕迹，但是却又找不到他所以只能毁坏本就时日无多的保姆机器人泄愤。

秦尧身体颤抖着，他握紧拳头指节泛白随后猛力砸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哪怕手上鲜血淋漓也没有停止的意思，宛若注血的暗红色眼睛放大，眼里充斥着滔天的愤怒与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