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你闻起来不好吃
“能闻出来哪个更甜一点吗?”佘初白一只手上攥着两颗橘子,举到郎澈面前。
郎澈低头嗅嗅,毫不犹豫指向颜色更金黄的那一颗:“这个!”
佘初白把两颗橘子都摆回货架,淡淡道:“去挑几个最甜的回来。”
郎澈重重点头,将这当成一桩严肃非常的任务,两手交替刨翻着掘地三尺,直到被超市员工呵止,才不甚如意地将手里七八个橘子放进袋子。
两个最大号的超市购物袋,装满了丰厚的战利品。
一左一右分别架在两侧臂弯,虽然不算太重,但纸巾抛货占了一堆,体积庞大。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后边,冒出一张愁眉微蹙的帅脸。
佘初白望着汽车屁股远去,原地只留下一阵难闻的车尾气,看了一眼走得摇摇晃晃的郎澈,问:“拿不动?”
“拿得动!”郎澈一下倔脾气上来,不想被人看扁,尤其不想被佘初白看扁。
佘初白查了下班车时刻表,下一趟要等半小时,步行回去也只用二十分钟,于是就地启程。
从这家大型连锁商超走回家,沿途会经过一个承载满满回忆的开放式公园。
正是佘初白以前最常遛狗的地方,也可以说是见证郎澈一步一步……一步登天长成如今这样的地儿。
其实走外边的人行道更省事,但佘初白舍近求远,拐入公园,漫步在那些曲曲折折的鹅卵石小道上。
郎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目光到处瞟,似乎也有些怀念。
穿过树叶微黄的林地,沿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郎澈目不转睛地盯着草坪上自由奔跑的小狗,每途径一个,嘴里就念念有词:
“面包狗。”
一只日本犟种四爪抓地,身体后退梗着脖子,牵引绳绷成笔直的一条线,不服气地与主人角力拔河。
“棉花狗。”
来自西伯利亚的笨蛋美人,一不小心踩空翻倒在地,脸上依然挂着大大的傻笑。
“卷毛狗。”
日天日地日空气的浪子泰迪。
“矮子狗。”
摇晃着蜜桃臀的短腿柯基。
“煤炭狗。”
正是佘初白最初期待的平替版德牧警官。
听着郎澈一路用数落贬低的语气给各种狗起外号,佘初白终于忍不住:“以前不都是你朋友吗?”
“才不是。”郎澈傲娇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那你老是屁颠屁颠追在它们屁股后头干什么?”
“那是想吃……”郎澈及时住口,因为编不出借口,索性缄口沉默。
想吃……了它们?
初秋的微风莫名带来一股刺骨的寒意,佘初白将手机揣进口袋,陡然加快脚步。
“哎……等等!”郎澈小声呼喊,左看右看没人注意他们,才迈开大步追赶。
佘初白坐在沙发上,握着许久不见的金属球棒,稍一转动,凛冽的寒光晃过另一人的眼帘。
隔着茶几遥遥相望,郎澈光脚坐在地板上,小心地扒开一包家庭装曲奇饼干,因为归程途中失手掉到地上,难免有些磕碎。
他把碎掉的饼干渣渣倒在自己手心,完好无损的整片推到佘初白那一侧,又去泡了一壶热茶来。
佘初白面对着摆盘精致的下午茶无动于衷。
郎澈将饼干碎渣舔舐干净,才在一片僵滞压抑的氛围中,讪讪开口:“以前没有东西吃嘛……”
“我没给你东西吃?”佘初白的声线直逼零度。
“不是……更早以前,在山里的时候。”郎澈的记忆时有时无,支离破碎不成型,也无法说得更明白,“饿了就只能抓一些兔子和鹿来填饱肚子,就养成了习惯,”郎澈吞了一口微涩的茶,中和口腔里弥漫的腻人的甜,“以后不会了。”
弱肉强食,佘初白尊重自然法则。类比来说,他吃猪肉也是同样,但食同族血肉,就大大不同,涉及到伦理问题了。
不过那只是因为潜意识中,他仍将郎澈视为狗,所以初闻时才会那么惊骇。
但实际上,郎澈是游离在食物链之外的非科学生物,这么一想,佘初白就释然多了——他只用操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就可以了。
佘初白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一番,警惕地问:“真的没有吃过人?”
“没有!”郎澈拔高音量,用力摇头。
佘初白将信将疑,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刚拿起曲奇饼干,就听见郎澈又小声嘀嘀咕咕:
“你闻起来也不好吃。”
咔的一声,黄油曲奇断成两截,握了半天的球棒到底还是挥了出去。
佘初白对“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糟粕谚语一直深恶痛绝,果然,每个人最终都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以后家务都你做,地每天拖一次,扫把拖把在阳台,有点眼力见儿,衣服换下来就拿去洗,过来教你用洗衣机。”
说着,佘初白对自我定位究竟是家长还是奴隶主,也产生了一些小小的动摇。不过,这两个角色的分界线本就时常混淆。
寄人篱下的郎澈没有拒绝的权利。他抱起脏衣篮走到阳台,佘初白打开洗衣机,指示着郎澈一股脑倒进去,加入洗衣液,设置合适的水位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