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现在，池宥正站在周庭淮家门口前。徘徊犹豫良久，池宥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按下铁门外的门铃。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瞬间把池宥游离在外的思绪又扯了回来。
――他不是早就下定决心结束校庆后就和周庭淮一刀两断了吗，为什么现在会站在这里？
更何况现在已经七点了，一中的校庆还没结束，他应该去学校了吧。
池宥眼中的神采黯淡几分，心中暗涌着一阵又一阵道不出原因的蚀心绞痛。他踌躇片刻，终是微微低下头，妥协般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周庭淮家。
而门铃的呼叫也是在这时候被接起来的。
看着通话后亮起来的绿灯，池宥一时胆战心惊，他又停下脚步，也不知道对面到底是不是周庭淮，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学长，是你吗？”
电话传来一阵杂音，然后就被挂断了。在池宥感到诧异的时候，大门便被蓦地打开，周庭淮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周庭淮上身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套一件卡其色大衣，下身是简单的黑色长裤，身形挺拔看起来成熟又干净，这还是池宥第一次见到周庭淮穿私服的样子，震撼的同时，心跳都不由地有些加快。
他走到铁门前打开了门，面对池宥问：“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池宥微微垂下眼睑笑了笑，“好多了，还要感谢学长你赶来得及时，不然我大概就要在医院里醒来了。”
周庭淮眉头微微皱起，池宥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学长，能去我家坐一坐吗？我想要好好谢一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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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池宥家后，池宥便径直往琴房走了过去，周庭淮在玄关换好客用拖鞋，也接着紧跟上去。
琴房里，池宥没有开灯，只是来到落地窗前推开了玻璃门让室内通风。屋外月光轻柔地洒进房间里，点亮飘摇在空气中的星点尘埃，最后落在站在窗前的他略微单薄的身影上，令这个周身镀着柔光的男生仿佛沉浸在银河之中，成为这一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就像月亮一样皎洁干净。
池宥站在窗前，回头冲身后的人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周庭淮背靠在琴房门口，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仿佛幻境般，美好得没有真实感。
池宥走到钢琴前拉下防尘布坐了下来。他坐得很靠右，左边空出了一半位置，一会儿后又转过头，俏皮地问周庭淮：“我想和你一起弹奏一下今天这首曲子，怎么样？”
周庭淮无言，尔后迈出了步子。
他在池宥左边的空位坐下，接着，两人的双手都不约而同地搭在了琴键上。周庭淮负责低音部，池宥负责高音部，大概是被这样的月色所影响，两人弹得都很慢，但节奏却意外地很契合，明明只是第一次合作弹奏，却像是殊途同归的旅人，似有心灵感应般一一对应了上来。
四手联弹，暧昧且迷离，两人的双手不停地追逐着彼此，却又很快离开，分分合合的缠绵缱绻，让悠扬的琴声在这冷清的房间里萦绕不绝，却丝毫驱散不掉月光笼罩下的迷醉朦胧，池宥眼底的阴霾间，也终于得以透露出一丝光彩。
直到一曲奏毕，最后一片音符消失在窗外，搭在黑白琴键上的，是两人蓦然交错在一起的手。
池宥看着眼前这一幕，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抽回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心底突然涌上一种想哭的欲望，他的眼眶都不由地红了起来。
他弹过很多首曲子，也弹过很多次这首曲子，却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矛盾到催人泪下的痛楚。
池宥木讷地转过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周庭淮，却意外地发现对方也同时低下头看向了他，他从周庭淮眼中看到了和他同样的惊讶，但却一直移不开凝视着彼此的眼睛。
后来，即使未来的两人都从这段感情里逐渐冷静了下来，但也始终说不清这一晚到底是谁先动的情，也道不出这段感情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毫无征兆？头脑发热？又或者是因为当时的气氛实在是太好？可饶是头脑再聪明的他们，却都永远无法解答这个未知的谜题。
都说世上每件事物间都存在着引力，只不过彼此间的吸引都抵不过地心的禁锢。此刻的他们就在这样相顾无言的氛围中沉默着，片刻后，两颗躁动不安的心便仿佛受到吸引般不受控制地渐渐拉短了距离，池宥能看到周庭淮眼睑下根根分明的睫毛投射出的浅淡阴影，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出来的焦灼空气，而这份灼热就实实在在地喷洒在他的脸颊上，扫过他的每一寸肌肤，让心脏都难耐得停止了一拍。
他想他是怕痒的，于是他睫毛微颤，尔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这个吻却迟迟没有到来。
在他们的双唇即将贴上的时候，周庭淮却突兀地停下了。他凝视了一会池宥闭着眼睛的面容，然后伸手推开了彼此间相互吸引的缎带。
“抱歉。”
池宥身处无边的黑暗中，伴随着“啪啦”一声心脏的破碎，他听到周庭淮这么对他说。
周庭淮转头轻咳缓解失态的尴尬，尔后站起了身，动作急促显得有些慌乱，又狼狈。他环顾四周，捡起放在一旁的风衣打算离开这里，池宥泛红的眼眶终于承受不住心碎的重量，那没出息的眼泪，伴随着他的怒吼声迸溅而出：“你要是敢踏出这里一步，就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周庭淮站在门前顿了顿，他没抬手握住门把，却也不敢转过身看池宥。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样玩弄我的感情，然后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很好笑是吗？你怎么那么恶心，你到底想怎样啊！”像那个要把怨念尽数宣泄一通的夜晚般，池宥吼了出来，接着“咚”的一脚踹在钢琴脚上，语调哽咽颤抖得残缺且尖锐，让周庭淮霎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周庭淮突然觉得自己很矫情。既然两人都彼此相爱，他又何必这样伤春悲秋不敢承认？但是面对现实，他却又不得不这么做，尤其是在他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后――因为现在毫无地位的他，根本无法做到保护好池宥。
周庭淮何尝不想就这样把池宥揣进兜里藏起来，让他只为自己一个人喜怒哀乐；又何尝不想在他脆弱的腺体上标记下印记，让他永永远远只专属他一个人？
他想，并且想得快要疯掉了。
池宥抬起头，他眼里泛起血丝，开口狠厉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很厉害？周庭淮，我告诉你，喜欢我池宥的人满大街都是，我才不是没了你就不行！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了，像你这种人，能得到我的施舍就应该感激涕零才对，你凭什么在我面前摆那么大架子？！”
“你快点滚吧，因为你老在我身边转，其他Alpha才根本没机会，不是吗？”
周庭淮闻言身形一顿，接着握紧了拳头，他遽然转过身来，看向池宥没有一丝表情，整张脸低沉得可怕。
池宥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却丝毫感受不到害怕，甚至有些得意地扯起了嘴角。他站起身走到周庭淮面前，脸上的眼泪甚至还在倾泻。
他嘲弄着说：“我已经不需要你了，麻烦你现在就滚出我的家。”
“家教的工资我也会双倍补偿给你的，你还可以拿着我的钱出去快乐逍遥一段时间呢，我对你已经够好了吧？”
池宥抬头看向周庭淮，尔后微笑着歪了歪脑袋，作出一派天真的样子，而周庭淮只是看着池宥的笑脸，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他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连呼吸都霎时变得粗重了起来。
周遭顿时又归于平静，气压却低沉得宛如狂风骤雨袭来前。池宥的呼吸依然颤抖，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他猛地低下头咬住下唇，接着抬脚狠狠地踹了周庭淮几下，张口大骂道：“我让你滚啊，你是聋了吗？滚，滚啊！”
他真的要忍不住了，这几脚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鼻子一酸，眼底又泛上一阵热意，仓促之下，他只能抬手按上门把选择自己离开。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下一秒，他的手腕就突然被周庭淮抓住。
周庭淮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带着刺骨的冰冷：“你要去哪？”
池宥一瞬间几近失语，他试图把自己的手腕拽回来，却无法如愿以偿，急道：“我去哪里不需要你管，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