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餐桌上的氛围霎时变得凝重了起来,尹嫣冉见状心里一惊,立即打着哈哈道:“宝宝学业那么忙,这次就算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闭嘴!”池宇峰斜睨一眼尹嫣冉,厉声打断道。
在这个家里永远都是池宇峰一人说一不二,尹嫣冉闻言顿时不再说话了,而池宥也隐隐闻到了空气中大海的味道。他又开始冒冷汗打抖了,明明池宇峰还没对他做什么,他却已经开始条件反射地眼前发黑,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池宥只能紧紧咬住自己下唇,靠丝丝疼痛维持仅有的神志。
身旁的尹嫣冉察觉到池宥的恐惧,一只手便在餐桌下悄悄地握紧了池宥的手。池宥感受到从尹嫣冉手心上,以及她无名指的戒指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他似乎透过这份温度感应到了尹嫣冉对他的安慰,她在跟他说不要害怕,可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来自尹嫣冉自身的恐惧,她也在害怕着什么。
池宥见状,似是下定决心般紧紧地回握住了尹嫣冉的手,母子俩在这样的空隙中互相安慰着彼此,而池宥心中那因恐惧而极速皲裂的心脏也终于得以缓解下分崩离析的速度。
只是理想永远敌不过现实,池宇峰就是一个暴君,一个独裁者,他又可能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池宇峰说:“上次校庆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现在你倒开始跟我提起条件了?”
“池宥,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到底谁给你的胆子?”池宇峰冷声道。
池宥垂着脑袋,他紧紧拽着尹嫣冉的手,抖着声音说:“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人生,我才不是你拿出去肆意炫耀的人偶!”
池宥猛地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愤怒与坚定交织在一起的光,他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我不想再被你束缚了!”
整个餐厅顿时归于平静,短暂的时间空隙后,池宥眼前刹那间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猛地提了起来。
池宇峰一手拽住池宥的衣领,提起池宥来毫不费劲像拎一只小鸡,池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从座位上摔了下去,幸而一旁的尹嫣冉拉着他的手臂才没磕到地上。
池宥懵了,大脑做不出任何反应,他听见尹嫣冉在旁边哽咽着为他求情,而池宇峰面对尹嫣冉的眼泪却丝毫不领情,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都是被你惯的,你连自己的本分都做不好,就妄图来解放你这个儿子?你做梦!”
在池宥的记忆里,他无论如何搜索都无法找出任何池宇峰和尹嫣冉如同别家夫妻一样恩爱的画面。曾经的他也安分守己不曾叛逆,那时还没有池宇峰偏执的责骂,也没有尹嫣冉无声的哭泣,他以为这就是组成他们家庭的全部,却全然不知这一切只是假象。他的父母之间的关系,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差。
池宥开始哭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他好好听话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他不明白自己追求自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现在的尹嫣冉以及他的家庭就因为他的这一举动伤了心,产生了裂痕。或许本来就有着这样的痕迹,只不过他成了那个引爆这一切的导火索,池宥隐隐觉得今天这件事过后,他的家庭就要回不去了。
在池宥胡思乱想着这些的时候,池宇峰已经把池宥拖到了外面的花园里,他的拖鞋早已在拉扯中掉在了地上,池宥在感受到地上的小石子狠狠摩擦过他脚底的疼痛后才蓦然回过神来。他从模糊着的视线中逐渐聚焦,待他看清周围一切的景象后,他霎时凄厉地叫了起来。
“不……不要――!爸爸,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不要把我关起来!”池宥遽然跌坐在地上,他一只手紧拽住池宇峰禁锢着他臂膀的手,拼尽全力想把自己的手扯出来,却又硬生生被池宇峰在地上拖出了几十米远,“爸爸我错了,对不起,求求你了!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哥哥……我不要啊啊啊――!”
池宥看到了那间曾关了他几个晚上的冰冷的地狱,并且距离他越来越近,它就是一个等待着鲜血浇灌的刽子手手中的刀,而他就是将死的犯人。
池宇峰把池宥丢到了一间密不透风且没有照明的屋子里面,冷声道:“你给我进去反思一下再出来。”
他被判了死刑,而池宇峰就是那个对他进行斩首仪式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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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妈妈,妈妈……我好怕,你让爸爸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妈妈救救我……”
“宝宝……”
“宝……别怕……”
“……来了。”
……
“宝宝!”
……
池宥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水渍凝结在眼底下干得生疼,可他却连眨眼的动作都做不到,因为此刻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就连眨眼这样简单的举动都没有做的必要了。
在这期间,无数他人生的回忆宛如走马灯般在他脑内急速闪现。世间都说每一个人归于大地前都会把自己的人生完整地回顾一遍,可池宥这会儿却只能回想起他被池宇峰折磨的场景。
他不禁又为自己感到一丝悲哀,或许这也正昭示着他的所有人生碎片都是由池宇峰一人造就起来的吧,他永远也摆脱不了池宇峰的束缚,只能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可怜又可悲,因为这一切都源自于他自身的软弱无能。
池宥不知道他在这里躺了多久,以往每当池宇峰把他关进这间禁闭室里,白天进去就是夜晚出来,有时他自己也无法判断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但他现在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他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刚才偶然听到的那一声“宝宝”,一定也只是他在精神近乎崩溃的情况下产生的幻觉吧?
池宥这么想着,没过多久,禁闭室的某一块地方就响起“砰”的一声,一道强光伴随着这道声音朝黑暗射来,把池宥的视网膜照得几乎失明。
“宝宝……宝宝,妈妈来了,你快出来吧!”
尹嫣冉宛如奇迹般出现在了禁闭室的门口,她手上拿着一串钥匙,三步并两步跑到池宥身边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接着在刘叔的帮助下马不停蹄地把池宥送到了停在家门前的车上。
池宥反应不过来眼前的情况,却只见眼前尹嫣冉脸上带泪,双手捧着他的脸说:“宝宝,以后减少回家的次数吧,妈妈只能做到这里了……”
后来尹嫣冉再说了些什么,池宥已经听不太清了,他被尹嫣冉塞进了车里,尔后车门在他面前狠狠地关上,紧接着就是车子发动引擎的声音,不一会儿,车子便驶离了这片他生活了数年的家。
池宥再次感受到了尹嫣冉捧着他的脸时她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可那时,他感受到更深的却是尹嫣冉无名指上戒指冰冷生硬的温度。
无名指上的戒指,听起来多么温暖而幸福的誓言,但这对于尹嫣冉而言,可能并不是一个美好的祝福――她的婚姻并不和睦,她是一个悲哀的女人,一个拥有着并不幸福的家庭的Omega。
可身为一个Omega,他们最为向往的生活也不过是想要一个简简单单而又温馨浪漫的家庭罢了。
他深深地明白着这些,因为他是尹嫣冉的儿子,同时也是个和她一样的,可怜又悲哀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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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庭淮收到池宥回家的消息到池宥让他回忘忧园的这段时间里,总共也不过三个小时,周庭淮感到一丝诧异,却也手脚麻利地从他打工的餐馆里骑着自行车回到了池宥家楼下。
他轻车熟路地往屋里走去,踏着客厅的灯火通明,他一路走到了池宥的房间前,刚打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池宥环抱上了腰。
周庭淮有些惊讶,但也很快拥住了池宥的身子,他微微低下头,柔声问道:“怎么了?”
池宥没有回答他,只是将环着周庭淮的腰的双臂慢慢松开,然后顺着后者身体的曲线缓缓移动到了周庭淮的脖子上,最后勾住了他。
周庭淮顺着池宥的动作弯下腰来一手托起池宥的屁股,尔后把他带到了床边坐下,池宥跪坐在周庭淮的大腿上,脑袋垂在他宽厚的肩膀,良久后,他突然轻轻开口道:“哥哥……”
周庭淮说:“嗯,我在。”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