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将锅中的五花肉翻炒至金黄色，加入土豆丝，撒上盐、葱花和五香粉，最后出锅装盘，池宥又转身掀开煤气灶上正用小火慢炖着奶白鲫鱼豆腐汤的砂锅的锅盖，待炙热的蒸汽散尽，他微微舀起一勺抿嘴品尝，确定味道已经足够了，才朝着在一旁打下手的覃姨道：“覃姨，都做好了，把菜摆上桌吧。”

“小宥的手艺又进步了不少，覃姨我光闻着这个味儿就快受不了了呢。”覃姨吟吟笑着夸赞，“都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抓住男人的胃，周先生要是吃到了小宥做的菜，绝对会更加爱你！”

池宥脸上顿时浮现出两片红晕，嗔怪地看了覃姨一眼，说：“和妈妈比起来还差得远呢……想要靠吃食就得到他的青睐，还远远不够啊。”

覃姨面色不知怎的蓦然僵硬几分，池宥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忙活着装盘的同时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覃姨，包好的饺子都冷藏好了吗？明天我要陪他一起去宋家，到时候还要带上几盘送给公公婆婆。”

“当然都记得，保证让他们挑不出毛病来。――唉，我家小宥这么优秀一孩子，明天出去可不要被欺负了。小宥，你要是在那儿受了什么委屈，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都说出来，有覃姨在呢。”覃姨回复，眼底带着温柔如春风的笑意，“覃姨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佣人，做不了什么，但帮忙分担一点不愉快的包容还是有的。”

池宥手上动作一滞，良久后，才轻轻笑了出来：“……谢谢覃姨。覃姨也是，以后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也要多跟我说说。”

“老兄，大年三十的不出来聚聚？”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在周庭淮收拾好最后一份文件时，他接到了刘时琛的电话。

“不了，你们自己玩吧。”他回复，电梯随即停在了他的面前。

由于进到了电梯内，刘时琛的声音变得时大时小、断断续续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滔滔不绝地进行自己的演讲：“老兄，你都好久没和我们一块出来玩儿了，难道就不想我们吗？……难不成你们公司新年也不放假？哎哟，你这工作狂魔，除了工作以外还会干啥啊？……我真怕了你了，别拿自己身体跟自己过不去啊，就出来放松一下，咱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了，还会害你不成！”

“不是因为工作，”周庭淮最终还是打断了刘时琛的话，“明天我还要回一趟家里。”

刘时琛顿了顿，“……悖我差点忘了，像你这样的大家族，麻烦事情还真多。那怎么着，你今晚去哪儿睡？大过年的自己一个人过，也太寒碜了点吧！”

来到停车场，用车钥匙开了锁，周庭淮抬腿坐进车内，淡淡道：“今晚回溪水山庄。”

周庭淮的车刚驶入别墅前的院子，屋子就应声开了门。

“哥哥，你回来啦！”池宥会如此积极地出来迎接他，其实一点不出乎他的意料，“开车开了很久吧，肩膀酸不酸，需不需要我帮你按摩按摩？饭已经做好了，按摩完我们就一起去吃饭吧。――喏，你先喝杯水，润润喉咙。”

玄关摆好的棉拖，干净整洁的大厅以及池宥自然而然递过来的马克杯，周庭淮明明是第一次踏足溪水山庄的这个家，但这里的一切都被池宥安排得井然有序，仿佛他们早已在此生活了数年。

周庭淮接过马克杯，然后放到了桌上，“我不渴。”

池宥嘴角的弧度明显僵硬了几分，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那我们去吃饭吧，我做了很多你当年爱吃的菜，已经摆上桌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所谓爱吃的菜，也不过是当年周庭淮为了迎合池宥的口味常做的那些菜。池宥嗜甜，所以每当他做饭时，只要哪道菜适合放糖，他都会刻意多加一点进去。其实他对甜味并没有那么大的追求，但只要池宥吃得开心，那他也就开心，于那时的他而言，池宥对他的喜爱和依赖才是他真正赖以生存的必需品。

周庭淮看着眼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以及身旁笑盈盈招呼他吃饭的池宥，有那么一瞬间，竟恍然觉得他们真的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那些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子。

“哥哥……你怎么不吃呀？是、是不合你的口味吗？”

周庭淮捏紧手中的筷子，没有说话，然后伸手夹动了那些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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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他们一起来到了宋家大宅。

池宥是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下应付宋家的人，所以心里难免会紧张，他坐在车内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敢跟着周庭淮一起进入房子。

先是家里的佣人出来迎接了他们，不一会儿，袁晴也走了出来，腰上还戴着围裙，池宥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为了在婆婆面前维持好一个孝顺儿媳的形象，池宥主动请缨去厨房打下手，在两人的合作下，仅半个小时后，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团圆饭就大功告成。

四人上桌，池宥等了好一会儿，可直到宋凯文作为家主先动了筷子，他都没能瞧见宋梓清的身影。

婚礼那天的疑虑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池宥有些摸不清头脑，宋梓清作为宋家的大少，为何却在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里不见踪影？而宋凯文、袁晴以及周庭淮对于这样的现象皆是没有丝毫反应，平淡得好像这个家本来就没有宋梓清的存在。池宥观察着他们，心中疑惑愈演愈烈，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毕竟这也是别人的家事。

一场饭吃得战战兢兢，好在他们都不是爱聊家事的人，――也有可能是因为池宥这一个“外人”的存在，所以他们不愿多说闲话。――池宥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吃饭前，是宋凯文先动了筷子；结束后，仍是宋凯文先开了口：“庭淮，”他直接叫了周庭淮的名字，“咱父子俩也好久没聚过了，趁着这段时间，咱们一起去后院里钓个鱼，怎么样？”

周庭淮自然是没有拒绝。临走之际，池宥赶忙叫住了他，然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来两张暖贴，将其中一块贴到了他的腰腹上，边嘱咐：“外面空气冷，记得不要着凉了。”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偏心不太妥，池宥又给了宋凯文一块，宋凯文欣然接下，父子俩就这样带着池宥给他们的暖贴一起去到了后院。

八百平米的古典风园林将后院打造出一副浑然天成的自然景观，宋凯文踏在平铺的小石路上，沿着曲径的延伸直至走到一座亭子内。他于一块石制小凳上坐下，从外套里摸出一包烟，欣欣然点起，袅袅烟缕顺着空气往上爬升，慢条斯理地抽了起来，“烟瘾犯了，”他笑笑，冲着站在亭前的周庭淮举了举手中的烟。

“没事，”周庭淮说，始终没有迈开步子，“您找我有什么事？”

宋凯文没有立即回答，撇头望着亭外一片水波不兴的湖面，待又一口烟雾从他口中吐出，他才道出了他真正的意图：“听说，你为刘家的实验室投资了五百万？”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宋凯文回头，视线凝视进周庭淮的眼睛。

探究的意味太过明显，周庭淮却从容不迫，坦然道：“他是我的大学校友，也是我这些年来最真挚的朋友，他来找我，我自然不会推辞。”

宋凯文闻言突然大笑了两声，“庭淮，你一直都很聪明，在工作上也从来不感情用事，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把宋氏的掌控权交给你的原因，所以我是不会相信你会因为这么点交情就大手笔为人砸钱的。说吧，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庭淮见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便直说了出来：“我想拜托他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宋凯文挑眉。

周庭淮回答：“是关于抑腺剂的事情。”

“虽然抑腺剂已经得到了世界卫生组织的认可，并且像疫苗一样设立有专门的法律，但我对于国内抑腺剂的药效一直保持着一个疑问。有这么件事情，就发生在我身上。”

“在您还没有抛弃我和我妈的时候，这种现象还未出现，初三过后，我才突然发现自己抑制不了腺体的作用，可每年我都有去三甲医院接受过注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属诡异。起初我没在意，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但直到后来您把我接回家里，这样的现象就突然凭空消失了。”

“我问过身边的很多人，他们都表示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仔细思考了一下事情的原由，最后觉得问题有很大概率出现在您给我注射的抑腺剂上。爸，您给我注射的抑腺剂，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

一块烟灰落到地上，宋凯文顿了顿，说：“锦华市上流社会每家都配有专门的家庭医生，一般不会去三甲医院里接受注射。”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周庭淮说，“东窗事发后，您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和我妈联系，我妈得不到你的资助，也没法让我注射您所说的那种抑腺剂。在我读高中的时候，锦华一中里曾发生过一起AO情侣在卫生间里发情的事件，而学校里大多数都是一些普通家庭的孩子，所以我合理怀疑，国内，或者说是锦华市内的抑腺剂，药剂成分里有猫腻。”

“我明明每月都有打钱到你妈的银行卡里。”宋凯文皱眉，忍不住道。

周庭淮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宋凯文叹了口气，片刻后，他才说：“抑腺剂是国家规划确定的药剂，能掌管其生产和使用的，只有锦华市的市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