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天人之姿
贺兰玠料想来的必定是禧朵的贴身宫人,心中存了调笑的心思,满不在乎的将那救命灵丹拾起来,他也不起身,单是仰头眯着一双桃花眼望过去:“这位姐姐,你踩了我的手。”
“哪只手?”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头顶上飘下来,自下往上看,可望见其弧度美好的下颌、低垂而幽深的剪水双瞳。
贺兰玠道:“右手。”
“哪只?烦请您举起来让我看一看。”
贺兰玠将手伸到她面前,笑道:“这只。”
“阁下的手不是在我脚下么?”她淡然而沉静的问道。
贺兰玠笑了,徐徐直起身来,缓缓在赵禧云眼前展露其全貌。而赵禧云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心里想:这人长得,怎么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曾于太后生日宴上献舞,当时粗略将众位皇子看了几眼,却不大肯定哪一位是太子。眼前这人风姿卓越、温柔俊美,虽然略显轻佻,倒也称得上“天人之姿”——莫非他就是太子?
她心思百转,眼光逐渐柔和:“我是来看望赵良娣的,不知道阁下……”
“我也是来看望良娣的。”他随口说道。
贺兰玠性子洒脱,脑袋里“避嫌”这个概念比较模糊,再加上禧朵是个傻子,一个傻子而已,逗她玩玩又何妨?就算贺兰琚知道了,也不过是拿话讽他几句罢了,他从小被太子欺负惯了,如今俨然已经到了不受点气就找不到存在感的地步——若是用两个字来概括,无疑就是“犯贱”。
“……这么巧。”赵禧云又是惊讶又是喜悦,惊得是这么一大早出现在禧朵宫中,不是太子还能有谁?喜的是在这种情状下遇见太子,或许能使对方印象深刻……
贺兰玠见对方静静的凝视他片刻,终于缓缓低下头去,凝脂一样细腻洁白的脸上悄然飞上两朵红云,映的那一双睫毛微垂的眸子水光潋滟,无限风情。
这般旖旎的景致落入眼中,怎能不令人动心?
他既怜且爱的伸出手,抚上她微热的面颊,这时她忽然抬起头来展颜一笑,犹如一树桃花霎时开启,满目芳华令他几乎迷了心神。
赵禧云看到他痴迷的神色,心中默默吁了一口气想,这一切终究是顺利的,脑海中预演过的场景,总算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然而有些时候,人们猜到了开始,却猜不透那结局。一步错,步步错。终至满盘皆输。
一阵凉风袭来,吹开了那一扇微微开启的门,露出两个相对而立的身影。禧朵抱着猫提着一盒子糕点跑来的时候,正撞见贺兰玠低头吻上禧云的嘴唇。
赵禧云慢慢伸出手,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一样,温柔而牢固的环住了他的颈项……
禧朵气喘吁吁的跑到拭红的住处,仍旧是抱着小猫、提着糕点。猫咪小白老老实实的窝在她怀里,既不乱叫也不乱跑,简直十二万分的听话。至于糕点盒子,一路晃晃荡荡的撞着禧朵的腿,她宁愿受苦,也还是不愿将它舍去。
拭红正在院中舞剑,她一身艳丽衣裙,长发舞动,剑鸣萧萧,好似一个代父从征的花木兰。禧朵坐在石凳上抓起一块饼大嚼一番,一面欣赏的“花木兰”的飒爽英姿,逐渐也就平复了心跳。
拭红挽了几个极其干净利落的剑花,随手将其插在地上,坐到禧朵身边,同样拿起一块饼大嚼。
两人默默无言的大吃一通,仿佛一对默契十足的多年老友。最后拭红拿帕子擦了擦嘴,又凑过去在禧朵的脸上乱擦一通。
禧朵圆乎乎的脸蛋如同面团一般被拭红揉捏的不成形状,拭红擦着擦着诧异道:“奇怪,怎么你头上也有糕点渣子?”
禧朵在她那一双纤长有力的十指下感到十分痛苦,猫着腰往下一钻,顺利逃脱魔爪:“肚子饿了要吃东西,兴许头发饿了也要吃东西呢!”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拭红大笑道:“吃吧吃吧,小傻妞儿,等你吃成小胖猪了,看太子还喜不喜欢你!”
禧朵撅着嘴说:“就算琚哥哥不喜欢禧朵了,禧朵也一样喜欢琚哥哥的!”
拭红伸手把禧朵抓过来,捏着她的脸蛋儿说:“小傻子!”
禧朵不甘示弱的朝拭红喊:“大傻子!”
一大一小两个傻子笑的十分开心,拭红心里想,可不是么,就算殿下不喜欢我,我也一样会喜欢着他的呀。
有人说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然而对于不求回报的那一方来说,喜欢不喜欢,可是全凭自己做主的。
拭红庆幸自己洒脱,不然该有多么辛苦啊。
“禧朵,你傻,你姐姐可不傻。”拭红这时想到赵禧云,以及对方那过分工于心计的面容,隐隐为禧朵感到担忧,“禧朵,你姐姐如今和你一样,都嫁给了太子,你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姐姐来陪禧朵,禧朵为什么要不高兴?”她无法领会“嫁”这个字眼的含义,单纯以为不过是大家住在一起罢了。想起方才撞见姐姐和贺兰玠亲嘴一事,她微微有些疑惑起来。
她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天晚上,月光下琚哥哥也这样亲了她。她清楚的记得他微微垂下来的眼睫,以及他手心暖暖的温度。他眉梢眼角都蕴含着春风,无论怎样看都是温柔。她打从心里面觉得,倘若两个人能够靠的这么近,严丝合缝的不留一点距离,那一定得是喜欢极了对方——这无疑是世间最美好的一件事情,也是唯一一件她想要放到心里藏起来,不与任何人分享的事情。
推己及人,姐姐一定也很喜欢贺兰玠,一定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吧?她煞费脑筋的推理一番,最后自作主张的决定,要替赵禧云守住这个秘密。
“傻丫头,”拭红伸手敲了敲她脑袋,“要是世上有聪明药,就算花一万两银子,我也要买来给你喝一碗。”
禧朵被这个“聪明药”勾起了兴趣:“聪明药喝了真的能变聪明吗?”如果她变聪明了,琚哥哥一定会吓一跳吧?她竭力去想象自己变聪明以后的模样,无奈脑海中实在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形象,要说聪明,那一定是像姐姐那样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姐姐总是不快乐,因为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她开怀大笑过。倘若世界上的聪明人都不快乐,那她到底是笨笨的好呢,还是稍稍聪明一点好呢?她还没有“聪明”起来,就已经陷入到“聪明”的烦恼之中了。
拭红被她傻兮兮的模样逗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圆乎乎的脸蛋:“傻瓜,我骗你呢,世上真有聪明药,那岂不是人人都变聪明了?要是人人都聪明了,你即便喝了聪明药,也依旧是聪明人中间的傻瓜呀。”
禧朵被这样一通话绕的晕头转向,百思不得其解,顿时领悟到一个事实——自己绝非做聪明人的那块料。于是认命的道:“我还是做傻瓜好啦,傻瓜可比聪明人快活多啦!”
拭红一愣,忽然意识到傻瓜禧朵说了句不折不扣的聪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