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无尽深渊》

“以前写的？”安子仪此时十分疑惑的看着方常。此时方常给出的反应并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么正常，弹钢琴弹着弹着突然弹到了曾经练过的曲子这种事情应该是十分正常的才对，为什么此时方常的表情却像是遇到了什么十分奇怪的事情似的？

实际上此刻方常自己也觉得十分奇怪，刚才他不由自主的就说刚才弹的曲子是自己写的了，但当他仔细回想完，却发现自己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首曲子，身为一个创作者，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忘掉自己创作的东西的，就算真有那么健忘能够忘掉，那在再次听到或者看到的时候也会第一时间回想起来。

然而现在方常的脑内却是偏偏回想不起半点关于创作这首曲子时的记忆，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一点怀疑自己刚才未经大脑就说出来的那一句“这是自己以前写的”的判断是否正确了。

可当方常再次低头看向了琴键，把手放上去，回想着刚才的旋律继续弹奏以后，他才发现这是一首赋格曲，而赋格曲绝对不是可以即兴弹奏出来的曲子，赋格曲的创作有其独到的规则，而正因为这种特殊的规则，所以也舒服了曲子的即兴性，因此如果真想即兴弹出来一首赋格曲的话，之后弹出一个完全不符合赋格曲规则的“四不像”。

但方常刚才弹的这首显然不是那种东西，这就是一首十分规整的赋格曲，并且还写得十分的有趣，主题类似于巴赫的风格。

“虽然不是即兴曲，但我接着弹咯？”此时方常又转头对安子仪问道。

“嗯。”安子仪此时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却也没有阻止方常的打算，毕竟此时方常似乎已经完全提起兴趣来了。

而方常听了安子仪的答复以后，便又再次低头弹奏起这首赋格曲来，而越弹他也越是肯定，这绝对不是别人写的东西，这首曲子有着自己创作的痕迹，这种感觉只有创作者才会明白。

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忘记自己创作这首曲子时的记忆呢？

弹着弹着，方常已经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他脑子里明明完全不记得这曲子，但双手却已经牢牢的记住，仿佛自己已经弹过这首曲子无数遍一样。

然而，越是弹到后面，方常的心中就越是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首曲子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让方常对于接下来到底要弹多久才能弹到终止式心中完全没有底，仿佛是正在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一般，同时，方常对于“弹奏这首曲子”这件事情开始有些抵触起来。

人总有十分害怕的事情，比如恐高的人来到高处，比如患有深海恐惧症的人置身于蔚蓝的深海之中，比如害怕虫类的人浑身爬满了千足虫……

此刻方常心中产生的，就是类似于这样的感觉，只不过这样的感觉却要比任何一种恐惧感都来得要严重，仿佛是已经刻入他灵魂深处的一种信号。

而这个信号也明确的指向了一点，那就是让方常别再继续弹奏这首曲子。

因此，方常在弹了大概5分钟以后，便忍不住停了下来，同时也浑身冒着冷汗，仍然处于一种惶恐不安的情绪之中。

“怎么了吗？”安子仪此时对于方常反应自然是十分的不知所措，她光是听刚才方常弹的曲子，根本也听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还觉得有些好听，但看着方常此刻的样子，她便知道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方常此时声音都有一些颤抖起来，实际上，不光是他的声音，就连他的身体也是一样，一边颤抖着，一边也冒着冷汗，此刻他对于刚才弹奏的那首曲子甚至都不敢再次回想，因为他总觉得要是再继续回想的话，一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没事吧？”安子仪此时看着方常怪异的表现，自然也是十分的担心，于是连忙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纸巾帮方常擦拭着冷汗，然而她才刚帮方常擦了没几下，却又被方常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啊！”

方常突然就这么一把将安子仪抱住了，这也使得安子仪不由得叫出声来，她一瞬间还以为方常要在这个紧闭的房间里对自己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可是当方常抱住了她以后，她才发现，方常表面的皮肤居然都已经湿透，而且还冰凉凉的。

因此，虽然一切都事发突然，但安子仪也没有对方常问太多，只是就这么默默的让他抱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之，当安子仪感觉到自己与方常接触着的地方都变得不再那么冰凉，他们两人之间的温度趋于平衡以后，方常才又将她放开。

“抱歉，刚才有点失态了。”方常此时似乎十分羞愧的对安子仪说道。

“没关系的。”安子仪此时对方常应了一声，同时也沉默着等待着方常对于这件事情的解释。

“唉！”方常此时稍稍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继续对安子仪说道：“不好意思啊，接下来我会继续给你弹点其他的东西的。”

“嗯。”安子仪此时当然也看出方常是想要转移话题了，而她虽然对于刚才方常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但方常不主动提的话，她自然也不可能再度过问，毕竟方常之所以对刚才的事情不再提及，那就说明了他不想再回想起刚才的事情了，而安子仪此刻要是还强硬的让他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来的话，显然是一种很不解风情的做法。

“那我先给你弹一首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吧。”方常此时对安子仪说完，便又从琴凳下面拿出了一本贝多芬的《32首钢琴奏鸣曲》，随意犯了一页便开始给安子仪弹了起来。

而接下来一整个上午，方常都没再弹一首他自己创作的曲子，而是不断找他曾经练过的曲子谈给安子仪听，直到午餐时间，方常才借着去吃午餐的借口带着安子仪向陈哥道别，然后离开了这个录音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