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除夕 佛跳墙、芙蓉鸡片、梅菜扣肉、糖……
转眼便是除夕,宫宴酉时正席,席设保和殿。
如今距腊八刺杀不过一月,盛郡王下葬也不过才几日光景,当时便是在这殿外。
是以,整个宫宴的气氛如由两个伶人拉紧了的弦,静默又紧张,无人敢高言、无人敢走动。
建平帝自梁正晖去后便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坐在上首撑着脸面带酒,第二道席面结束便离了席。
想到今日的宫宴去了歌舞、去了烟花,也无甚看头,梁彦昭便也带着宁歆歆离了席。
保和殿西暖阁,适才离席的皇后在等着他俩。
进门后,二人一道行礼。
“歆歆,来母后这里,”皇后招呼。
“来啦,”宁歆歆学着皇后,也除鞋上热炕,钻入了的雀金毯子里,“母后,好暖和。”
“昭儿来吗?”皇后问了一句。
心里倒是明白昭儿是不会上塌的,往年深秋时日,皇后也曾这样邀请过他,但他总觉钻热炕是妇人才做的事,平素都是正襟危坐、一点也不含糊,自也不会应邀。
果真,梁彦昭摆手,“谢过母后。”
皇后笑了笑没再逼迫。
宁歆歆却不愿意,支着身子问他:“为什么不上来啊?好舒服好暖和诶,底下这么冷,上来试一下嘛......”
“我......”梁彦昭支支吾吾,不敢说他觉得除鞋上炕是妇人才做的事,若是开了这口,歆歆定然又要说教“男女平等”,便此刻不说,回府也得说。
皇后来了劲,看戏一般含着笑,看儿子准备如何应付。
“快来嘛,”宁歆歆又催。
“来了,”梁彦昭无奈,起身离座,除鞋上了热炕。
皇后那颗看戏的心如被泼了一桶凉水,儿子这招架之力也太差了,没劲。
“是不是很舒服?”宁歆歆把脚伸到梁彦昭那边去,轻轻蹬他,“是不是很暖和?”
“是是是,”梁彦昭轻轻捉住她不停乱动的脚,后转身问向皇后,“母后适才并未进多少饭食,可需儿子留在宫里与您再进一次?”
“对对对,”宁歆歆也搭腔,“我在宫外准备好了锅子带进来,火一燃就可以煮了。”
“你俩的孝心,母后晓得了,”皇后浅浅一笑,“锅子留下,你二人还是回府去过节吧,是不是府上还准备了一顿?”
“是,”宁歆歆笑着挠挠头,“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她早知道今日晚宴吃不饱,也玩不痛快,早早就安排好了府上的年夜饭,准备与周扬、砚青他们一道过年、守岁。
“那便早些回去,”皇后道,“你父皇心里不痛快,我去陪陪他。”
梁彦昭问:“母后,父皇那边如何?”
皇后道了句:“能如何?你心里多不好受,你父皇心里便多不好受。”
她何尝不知自己儿子心里含着屈,可如今梁正晖一死,她再面对的就不再是敌仇与至亲,而是自己的儿子与丈夫,哪头都要紧。
宁歆歆闻言,悄悄挪了挪位置,攥住了梁彦昭的手。
说实话,就以她儿媳的身份看去,建平帝此番也着实有些偏心了,谋逆之罪不曾追究,惹得亲儿子以身犯险算一处;贬为庶人仍下葬皇陵是一处;棺椁用的是皇帝仪制的金丝楠木棺又是一处;草草结束宫宴还算作一处。
诚然,今岁梁正晖新逝,可这也是十余年里面,梁彦昭头一次在南潞过的年,如此草率,实不应该。
宁歆歆瞧在眼里,都觉得不好受。
更何况是梁彦昭本人。
出门参加宫宴时,梁彦昭就提醒过她:可以早些准备府上饭食,宫宴不会特别久。
“为什么呀?腊八都过得那么排面,除夕不得翻倍?”宁歆歆不解,南潞没钱了?
待梁彦昭给她解释清楚原委,宁歆歆才扁着嘴巴嘟囔了句:“那拐过年来万寿节是不是也要因着哀思、一切从简?”
“不会,来年是整寿,帖子今岁便发到了各国,定不会从简,”梁彦昭反过来安慰宁歆歆,“莫气,回府里过还更热闹些。”
宁歆歆越琢磨,就越心疼。
“母后这几日想了许多,”皇后抬手,给梁彦昭斟了杯茶,“感同身受这词无异于痴人说梦,你不会完全理解你父皇对你伯父的兄弟情谊,你父皇也不能真切感知你想要护着歆歆的决心。既如此,何不给对方多一分宽宥?”
梁彦昭端起茶杯,慢慢啜饮,一杯茶饮尽,才撂下杯子说了句,“儿子知道了。”
“好了,你俩出宫吧,我回坤宁宫了。”
梁彦昭点头,知道母后这是准备再去开解父皇。
出了西暖阁,皇后向西,梁彦昭与宁歆歆朝南。
走出几步,宁歆歆突然唤了声,“母后。”
皇后拖着九翟华服拖尾转身看她。
“忘了说,”宁歆歆眼睛都笑成了下弦月,“母后岁除欢喜~”
皇后望过去,见自己的儿子立在灯笼红光之下,玄衣似漆,身型挺立,似方外之士,清冷疏朗,不染凡尘一般。
偏就有个小丫头,躲在他身后蹦蹦跳跳,晃着他胳膊絮絮叨叨。
他冷冷的面色被磨成了宠溺与无奈,也扬声说了句:“母后岁除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