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天子布衣之交
第72章天子布衣之交
金陵的天气极为的闷热,即使进了夜也是一丝凉风不见,慕容霓裳知道端木玦怕热,所以特地取了几鼎逼虫香放在床底、窗边,将纱窗挽起,这才见了一丝的凉快。行宫里的宫女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动作麻利,声音好听,都是碧玉年华的年纪,如同青葱一般的水嫩,侍奉完慕容霓裳梳洗更衣之后便都退了下去。
“冬妹,你来看这副深山古寺图”,端木玦一手端着凉茶的茶壶,双目未离开案上的桌面说道。
慕容霓裳拿了汗巾,拾起了扇子,向纱帘里面的走去,慕容一边给端木玦打着扇子一边看着案上的那副画,今晚上罗康年送过来的,说是出自金陵才子王晓峰的手笔,画的是金陵最出名的一处古寺——灵隐寺。
“好一处古寺的风光图画!”慕容霓裳细细的看着工笔、运笔,点染和作图者的意境,不禁感慨道:“果然是金陵第一才子,画出来的深山古寺都是如此的出尘飘渺!”慕容霓裳摸了摸那宣纸,竟然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低廉的纸,能够画出这么优美的画作来,若不是金陵第一才子,还真的做不到!”
慕容霓裳提起这纸的质量极差,端木玦方才注意到,自己也用手指腹轻轻地捻了捻,“不过这王晓峰倒是独具匠心,既然这副深山古寺图画的是黄昏傍晚之时,自然应当颜色趋于暗黄,这低劣的宣纸,颜色暗淡,反而现出一派自然之色!”
端木玦未语,只是看着桌案上的画轴深思了几许,问道:“冬妹,罗康年举荐了王晓峰做淮北的督盐御史,你觉得此人如何?”
慕容霓裳未立即回答,只是看着面前的画,说道:“陛下觉得督盐御史什么人能够胜任?”
“督盐御史,监管盐政,有先斩后奏的特权,自然需要秉直刚正的品德,不仅如此,还要善于文案,能够不畏强权,这才不枉是一位好的督盐御史!”
端木玦语毕,慕容霓裳只是浅浅的一笑,用手上的帕子,为端木玦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臣妾不懂得朝廷政务,也不知道这位金陵第一才子是不是适合这个督盐御史的缺位,只是臣妾知道,这位王大才子可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之人,五年前秀才及第,甲申年进士第一位,却因为当地的学官徇私舞弊而被除名,甲申年十五位进士中,唯有王晓峰和徐云路未曾贿赂学官,结果两人一直以莫须有的罪名压制在乡里之间未曾有任职的机会,若是说人品,还真的是不会辜负陛下的期待。”
端木玦其实心中一直有一杆称,对于王晓峰和徐云路的事情他在罗康年那里也有所耳闻,淮北的督盐御史、学官都有空缺,所以他有心以安天下学子之心为名将两人补上这两个空缺。
“皇上,该睡了!车马劳顿了一天,您该好生的歇息了!”慕容霓裳拉了拉端木玦的腰带娇声的劝道。
红烛吹熄,团扇轻摇,慕容霓裳轻轻地哼着歌,“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踪迹,却见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伫立,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端木玦听着慕容霓裳的歌声,她手中的团扇带来的微风,如同一层薄纱轻触自己的肌肤,她身上淡淡的茉莉清香,好似花丛中清风拂过,睡意渐渐地聚拢过来,直到完全陷入了温柔乡之中沉沉的睡去。
……
夜,即使深得漆黑一片,还是沉闷的难以呼吸,这便是南方的天气,沈义澜见过很多恶劣的天气,西北的荒芜寒冷,塞北的荒漠风沙,播州的苦寒,即使面对金陵这样炎热的地方,他还是觉得无所谓,可这一夜他却是难以平复心情,如同一口浊气郁结在胸口难以吐纳,所以他只能月下舞剑饮酒,累了、醉了,也便能睡着了。
沈义澜单凭剑法并不是绝顶的高手,沈家的男儿都为战场而生,因此沈义澜四岁习武,六岁便以枪作为自己的武器,十五岁便随着父兄上战场,二十岁弱冠之年便被提携为副将,二十一岁……二十一岁他遇到了慕容霓裳,那个满身异香,如同天女下凡一般的少女,如今却是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沈义澜仰头提起酒坛迎面灌下,不去管溢出来的酒水染湿了前襟,饮干了坛中的酒之后,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地,酒坛碎了一地,抽出剑鞘中的宝剑如同御风而舞,行云流水,衣袂飘然,“湖海洗我胸襟,河山飘我影踪。云彩挥去却不去,赢得一身清风。”劈剑飞身,脱腰转身,剑起风尘脱于无尘。
“尘沾不上心间,情牵不到此心中。来得安去也写意,人生休说苦痛。聚散匆匆莫牵挂,未记风波中英雄勇……。”剑如风飞,架剑而上。
“就让浮名轻抛剑外,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忽而有人说话,沈义澜惯性的拔尖直刺,看到的却是慕容霓裳一袭月白色的衫子,淡蓝色的披帛站在那里,墨发柔顺的伏在肩头,双目如同明月一般的清澈,沈义澜即可手腕回剑,却已经是来不及,只能剑走偏锋的刺向旁侧,将慕容霓裳一缕青丝斩了下来,那青丝,飘摇而落,落在她一双淡蓝色的绣鞋旁。
沈义澜持剑落定,面对慕容霓裳而立,二人四目相对,稍瞬不逝,好似是多年未见的故人,又好似相逢应是恨晚时的情人那般。本来慕容霓裳还在疑虑沈义澜是否就是那个自己在林中救过的男子,可这一瞬间似乎就已经能够确定了,他就是那个人。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寻找你,期待能够再次相遇!”沈义澜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的说出这第一句话,他不想称呼她皇后,也不能称呼她的名字,干脆就说他心里最想说的话。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期望自己一开始就遇到你,这样就不必身处泥潭之中,呆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了!”慕容霓裳望着沈义澜的眼睛浅浅的说道,恍惚之间她才觉得自己应该面对现实了,遂说道:“刚才,睡不着散步,听见这边有声音,便过了来,没想到是沈大人在练剑!”
她的语气,音调,姿态在倏忽之中便改变了,沈义澜也觉得自己太过于失礼,毕竟自己面对的是当今皇后,皇上的女人,收剑入鞘,双手作揖的说道:“深夜无人,皇后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慕容霓裳深夜信步游园,本来是自己热的难以入睡,没想到却在仓促之间遇到了沈义澜,她心中几多波澜涌起,更加的难以入睡,看着端木玦在床榻之上睡得安稳,慕容霓裳便坐在桌案旁提笔而书,娟秀的字迹是蝇头小楷,“惊奇无奈春悄掩。看花痕,泪满面。凝脂粉抹饰朱颜。应是无缘春去远。但徘徊,失意千。寂寞容颜是君添。”
……
晨起,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几乎都是一个样子的,空气还未经过太阳的烘烤清新又自然,小鸟开始不停地朝着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叫着,慕容霓裳晚上几乎是一夜未眠,几多心事加上有些认床,天气炎热便让她浑身犯懒,一早上自然是不想起来的,小宫女们早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具和新衣裳等在了外面,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小声地说着悄悄话。
端木玦倒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听见鸟叫声便清清爽爽的坐了起来,一睁开眼睛,身侧的人还在熟睡,白皙的肌肤在晨起的阳关下显得晶莹剔透俏丽非凡,因为熟睡,两颊晕染上一曾淡淡的粉色,好似涂抹了一层浅淡的胭脂那般。
端木玦见慕容霓裳正睡得沉,便起了捉弄她的念头,捻起她枕头上掉落的两根发丝,捻成了一小节,拿着在她柔嫩的耳廓旁轻轻地扫了几下,慕容霓裳立刻有了反应,微微一动肩膀,然后便翻了翻身子,她娇憨的样子极为的可爱,端木玦还想继续挑弄,便继续用发丝在她柔嫩的唇上轻扫几下。
慕容霓裳嘟了嘟嘴唇,然后用手背拂了一下脸颊,他觉得有趣,直起身子,用自己枕边的汗巾,在她裸露的肌肤上轻触的搔痒,慕容霓裳最怕痒了,睁开了眼睛,见原来是端木玦正在捉弄自己,连忙伸手弹了他额头一下,翻身骑在了端木玦的身上,这姿势暧昧,不等慕容霓裳‘报仇雪恨’,便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反将的压倒在了床上,搔痒搔的她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慕容霓裳知道外面定是有丫鬟在外候着伺候洗漱的,所以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出声响来,可最后还是隐不住笑了出来。
银铃一般的笑声,混杂着晨起暧昧的阳光,还有她娇声的嗔怪,门外坐着的小丫鬟们听见里面有声响,连忙起身贴近了细听,却传来羞人的声音,连忙又都捂着泛着红晕的脸坐回了楼梯上,悄悄地耳语。
慕容霓裳被端木玦轻易地制服在了身下不能动弹,可她一双不打算屈服的大眼睛还满是挑衅的看着自己,端木玦一身的征服欲望都被她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激发了出来,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娇柔的双唇,在唇齿间细细的研磨、品味,滑滑软软的感觉让端木玦如同喝了烈酒一般沉醉。
“嗯~!”慕容霓裳一偏头,端木玦吸吮在了她的颈侧上,立刻起了一个红色的印子,“皇上,该起床了!一会儿要来不及见那些盐商和官员了!”硬的不行来软的,慕容霓裳可不想在自己一身疲惫的时候与他共赴云雨。
“今早上先饶了你!晚上再好好的疼你!”端木玦泻火的在她的脖颈上又吸出了一个红色的印子,方才放开了慕容霓裳起身。
侍奉梳洗的宫女鱼贯而入,侍候二人更衣,瑞嬷嬷怕那些小宫女粗手笨脚伺候不好慕容霓裳,便亲自为慕容梳发髻,换衣裳。金陵是繁华富庶之地,华服丽裳也是司空见惯,珠玉首饰也是不见新鲜,可慕容霓裳凤舞九天的宫装华服一穿上,屋里的小宫女们具是心存敬畏,一直鎏金的凤钗都要捧在手中,双手奉上,小心翼翼的。
“今早上朕要与众盐商和盐官游园,一同用午膳,晚些才能回来陪你!”端木玦轻佻的用手指在慕容霓裳的下颌处一挑说道。
“臣妾知道了!”慕容霓裳俯身将端木玦的衣摆整理好,又将桌案上的扇子呈给了他,“天气热,管公公可要勤备着些绿豆的饮品,别忘记了凉茶!”管密连声的应承中,慕容霓裳将端木玦送出了门。
端木玦有他这次南下的目的,筹集捐输,而慕容霓裳也有她自己的职责,那便是召集那些盐商和盐官的家眷,有个词不是叫做‘枕边风’,若是各位夫人都能够劝劝自己的丈夫多为国家效力,恐怕这银子筹集起来也容易些。
“瑞嬷嬷,拿了请帖的夫人们都来了吗?”慕容用镜子前后的映照着问道。
“回娘娘的话,都在大厅里了,都等着娘娘呢!”慕容霓裳放下铜镜,起身,瑞嬷嬷连忙上前去搀扶,身后是整齐的随行宫女,一起向大殿走去。
慕容霓裳昨晚上以相邀喝茶为名义,请了江苏和安庆府两地所有大大小小的总商的夫人,还有两地盐官的夫人到行宫的金玉厅喝茶,在外人眼里这是一个巨大的殊荣,能够有机会面见皇后,并赏赐喝茶,而对于慕容霓裳来说,就是一杯茶的心情,若是这几杯茶能够笼络这些人的人心,满足她们的虚荣心,那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
“微臣、草民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行宫内的‘湖光山色’园之中,端木玦见到了两淮之地的八大总商和六位大大小小的盐官,“都起来吧!”既然说是游园,端木玦也不想摆出太大的架子。
“陛下,行宫仓促建成,有众多地方还是不尽周到,请皇上赎罪!”盐院大人卢丁佳上前说话。
“已经很好了!朕和先帝从未南下两淮之地,此次仓促决定,能够修缮到如此的规模,也算是众位卿家有心思了!”端木玦答道。
“微臣可不敢私自贪功!”卢丁佳知道端木玦是为了这两淮之地的盐商而来,所以连忙话锋一转,将这些功劳都推给了应该承受的人,“这行宫的样式修建,翻新修缮,具是两淮之地八大盐业总商所谓,微臣可不敢贪功!”
“哦?卢大人的话可否属实?”端木玦做戏的问道。
只见总商之中一个身材瘦弱,皮肤微黑,身量不高的一个中年男子向前迈了一步,双手作揖的说道:“回皇上的话,这金陵行宫是草民等八个人共同修缮,以表心中对朝廷的忠诚!”
端木玦从来不会贸然行事,这次南下两淮,他也是先做了一番的研究,知道这两淮之地的八大总商里有一位众人心中默认的第一总商,其余的七位总商都听他差遣,此人唤作元天禧,待外人性格随和,治家严谨,此人出身世家,祖上四辈都是贩盐的商户,到了他这一辈不仅没有没落,反而成为了两淮之地的第一总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