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一本旧账
第202章一本旧账慕容霓裳现在为太后选一个侍女这种事情都已经不伸手了,端木玦心中也是理解的,毕竟讳疾忌医,尤其是刚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不过太后现在中风在床,已经很可怜了,端木玦也不可能真的狠下心来不去理会,只希望慕容霓裳能够体谅太后上了年纪,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这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画面。
慕容霓裳自是表面看起来温柔听话,而且对福寿宫冷淡淡的不去计较,可是心里头自然是不可能的,端木玦经过几件大事之后,已经彻底的只能看清楚慕容霓裳愿意展示给他的一面,断然是想不到慕容霓裳竟然如此的绵里藏针,至于慕容,她要做的就是将端木玦这一点点的悲悯之情,对太后的悲悯之情都打散。
第二天一早,端木玦上朝之后,慕容霓裳召见了刘仓,以请平安脉为由,毕竟她现在怀着身孕,刘仓又是她常用的太医,刘仓跪在地上,三指搭在覆了蚕食绢帕的手腕上,细细的号着脉象,感觉得到其中两个生命正在安好的活着,只听慕容霓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后的病情,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刘仓答道。
“刘太医,你的药量,下的可是有把握?”脉号完了,慕容霓裳的手从脉枕上抬起,将那蚕丝帕子拿了下来,凤眸一挑的问道。
“娘娘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刘仓又重复了一遍,算上他的爷爷、父亲,刘家已经是三代作为太医的身份在宫中行走,宫妃们的尔虞我诈,后宫的生存法则,刘家每一代为御医的人都清楚,若不是父亲当初投靠错了妃子,恐怕自己也不至于差一点被赶出太医院,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对她有知遇之恩的慕容皇后一路提携,刘仓就会成为最年轻的太医院院长,只要帮着慕容皇后做好太后这本账,一切都将圆满结束。
慕容霓裳知道刘仓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证明不是夸大其词,所以娓娓的说道:“本宫自然是对刘太医你放心的,小心医治,太后的身子精贵的人,就像你当初下药一样,任何度都要掌握好!”
刘仓点头算是应承,慕容霓裳又问道:“一屋子会诊的太医,你确定不会有人看出太后忽然中风的猫腻吗?”
“不会!微臣已经用了最为隐蔽的药草,诊脉上去是不会有任何发现的,除非滴血,用明矾等物来验,方能确定!”
“那就好,凡事你小心就是了,只要这件事情已成功,本宫便许你太医院院长的位置!”慕容霓裳向来是个奖罚分明的人,而且她也是个最能够抓住对方欲望和弱点的人,所以当她提起太医院院长位置的时候,她很清楚地看到,刘仓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个酬劳也是刘仓这几年来为自己忠心耿耿的一个报酬。
“谢皇后隆恩!”刘仓跪安,慕容霓裳看着他退出去,只觉得刘仓和魏意是同一类人,都是钱养不住的人,魏意投奔自己为的是魏家最后的血脉,而刘仓则是为了刘家的荣耀,反思过来——她呢?为的也是这两点,所以她才更加放心的用这两个人,因为这种未达到目标不顾一切牺牲的心情,慕容霓裳太了解不过了。
“娘娘,茶冷了,奴婢为您换一杯吧!”小奴阻止了慕容霓裳伸手去拿案上的杯子。
“不用太热,本宫不太喜欢很热的东西!”慕容霓裳有意与刘仓谈话未屏退小奴,想必经过昨天晚上之后,她应该是有所触动的,于是慕容在看着小奴小心翼翼的斟茶、打茶的侧颜,问道:“你现在知道了,太后的中风不是意外,而是本宫一早就与刘太医做了安排,只不过是当天本宫身上佩戴了一种可以让她发病的香囊,所以她才猝然发病,你还觉得本宫对待一个老人家这般,残忍吗?”
小奴斟茶的手一点都没有抖,脸上的神色也很平静,她斟好了茶,奉了过去,福了下身子回答道:“奴婢不觉得了,那样一个虐待他人的主子,不值得同情,奴婢之前是浅薄了!”
其实,以慕容霓裳对事情的小心程度,和疑心程度,她完全可以因为小奴昨晚上的话,就将她除掉,这个时候不能有一点点的差错可以影响大局,但是毕竟前一世小奴陪着自己走过太多的苦难,她记不得了,可自己还记得清楚,在那间如同人间炼狱的冷宫里,她对自己始终不离不弃,就冲着这份恩情,慕容霓裳也不能伤害小奴,不然她就和汪太后有什么区别了,岂不成了披着人皮的饿狼。
“枯木大师,定在今日入宫的,可已经到了?”慕容霓裳结果小奴的茶问道。
“回娘娘的话,到了,就在前殿,一早上轻雪准备了些斋饭,如果娘娘现在想见的话,便可以宣他进殿!”
“算了,本宫去前殿吧,不劳烦大师了!”慕容霓裳起身,小奴伸手摘下了衣架上的淡紫色缎面厚棉斗篷给她披上,又拿了暖手炉给皇后,方才成了一柄樱粉色的画着数枝寒梅的纸伞,扶着皇后向前殿移驾。
外面下雪了,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地,似乎愈是临近过年愈是下的紧了,那寒冷的西北风在雪地上吹出斜纹的痕迹,西北风很冷,从西北吹来的风,慕容霓裳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那寒风,只觉得身处西北的将士该有多么的艰苦,不过还好,就要大举的撤兵了,只留下一万将士,沈义澜也要回来了,在慕容霓裳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儒将形象,她是记得他的。
内殿离前殿没有几步远,身子还没被风吹凉便到了,门口的宫女面带笑意的为慕容霓裳打起了厚厚的定了木条横在中间的棉帘,里面温暖的空气迎面与微凉的脸颊一冲,只觉得肌肤发紧,慕容霓裳在小奴的搀扶下跨过了宫里头很高的门槛,枯木大师已经起身施礼了,这么久不见他依旧是精神矍铄,看来他确确实实的将丽云公主忘了,不然一个思念的人,不可能有如此红润的面庞。
“枯木大师免礼,赐座吧!”慕容霓裳踏上了主位落座,说道:“这么冷的天气召大师进宫来,着实劳烦大师了!这次入宫,是为了本宫腹中的胎儿!”慕容霓裳说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只觉得每一下都小心,这一胎实在是特别,算一算他出生的日子,刚好是前世自己没生出来的那一胎,所以这一世,一定要将他生出来,也不枉自己再活这一遭。
枯木大师心里清楚,慕容皇后肯定不是因为为孩子诵经祈福,自己能看得透她的前世,想必她是想知道自己今世这孩子的命运,枯木大师只是合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方才继续说道:“皇后,一切都是天意,老衲只能诵经祈福,却是改不了他的命运!”
“大师,本宫腹中的孩儿今世可能平安?”慕容霓裳急切的问道,身子微微的向前倾。
“一切自有天意,天机不可泄露!”
枯木大师的样子是不会告诉自己的,慕容霓裳的手伏在自己的小腹上,只能听凭天意了。
既然枯木大师不肯泄露天机,慕容霓裳强求亦是无果,所以她并不纠缠,起身准备离去,枯木大师却在慕容霓裳的身后再次说道:“皇后,苦海无涯,何不回头是岸!”
如果这句话是说给过去的慕容霓裳听的,或许还有情可原,可是如果说给现在的慕容霓裳,难免就有些说不通了,较比之前杀了端木玦的心思,此时的霓裳已经开始原谅他,而且经过福寿宫他百般的护着自己,霓裳甚至愿意重新的接纳他,何来的回头是岸,于是慕容霓裳未转身,问道:“枯木大师,本宫现在已经不在苦海之中,何来回头。”
“皇后,人生本苦海,众人皆处于苦海之中,只是有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而有些人已经回头,皇后恰恰是后者,明知身后有岸,却是始终不肯回头,还要朝着更为苍茫之境而去!”
慕容霓裳被他的话魇住了一般的身体静止不动,此刻门外小茉进来传话,“娘娘,福寿宫传来消息了,说是汪太后醒了!”
汪太后醒了,正是时候,慕容霓裳脸上忽现出一份喜色来,只是向前迈了半步,没想到枯木大师竟然拉住了慕容霓裳的衣袖,如此逾越规矩大不敬的罪过,想必不是情急之下不会,枯木大师不会这样去做,还好殿内只有枯木以及他的两个弟子,不然当着众人,慕容霓裳又何以不去治他的罪过。
“皇后,回头是岸!”枯木大师眼睛如同铜铃一般的瞪着,“皇后可知为何往复此生,就是因为心怀怨念无法超脱,还请皇后回头是岸。”
慕容霓裳抽出了自己的衣袖,沉默了些许,说道:“大师,如果真的我还在沉溺于苦海,那就继续的沉溺吧,我的怨念太深了,执念也放不下,诵经的时候,就只为我腹中的胎儿求福吧,前一世我对不起她,未能让她出世,这一世只求她能平安降生,任何代价不足为惜,可是我却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去完成我的使命,不然这一世的往复,就会留有遗憾。”
看着慕容霓裳出去的背影,枯木大师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
慕容霓裳赶到福寿宫的时候,端木玦已经到了,中风卧床昏迷不醒了十天的汪太后总算是醒了过来,早些时间里宫里碎嘴巴的下人都曾传言太后怕是年前醒不过来了,没想到刘太医医术高超,竟让太后清醒了过来。
只可惜醒过来时醒过来了,可还是动不了,半瘫在床上,只有上身的一半身子可以自由的动作,其他的位置只能失去知觉一般的僵着,也不能正常流利的说话,只觉得嘴唇木木的,好像是没说一句话脸上都不听使唤,其实她的脸都已经歪了一半,只是没有人敢告诉她,所有的镜子都被端木玦藏了起来,汪太后用她仅仅能动的一只手摸到了一条腿,还以为是坐在床前的端木玦的,却没料到是自己的,因为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慕容霓裳见她的一只胳膊伸出了被子,想要上前为她盖好,却没想到汪太后竟然用力的将她的手打开,就连端木玦都吃了一惊,可是慕容霓裳眼底的笑意,似乎只有汪太后才看得明白,她虽然是躺在床上中风了,身体不能动了,可是脑子并没有瘫痪,她与慕容霓裳这么久的敌对,让她对自己的这个敌人太了解了。
自己这个样子绝非偶然,她眼底的那一抹笑意来自于胜利后的得意之色,汪太后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不适,哪怕是头疼,不过是推脱的借口,可是在问道一阵类似于松茸的香味之后,她便全身僵硬,没过一会儿,便一口热血吐了出来,她知道自己一定是遭了算计,而算计她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不动声色的狐狸精。
汪太后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慕容霓裳,如同一只好斗的毒蛇正在窥视着自己的敌手,只可惜现在这条毒蛇已经被打中了七寸,只能瘫在床上了,慕容霓裳尴尬的看了一眼对自己颇为愧疚的端木玦,轻声的说道:“母后的手臂露了出来”,并轻轻地使了个眼色,端木玦会意的将汪太后的胳膊又放进了被子里。
见太后还在死盯盯的看着慕容霓裳,端木玦心中亦是一阵的尴尬,遂拉了慕容霓裳的手出去说话,自然是想安慰她一番,两人行至外殿,屏退了下人,慕容霓裳安慰端木玦一般的说道:“太后的病情已经好转很多了,想必刘太医会尽最大的可能让太后好起来,皇上不必太过于忧虑,不然急坏了龙体,太后又要伤心了,岂不是对太后的病情雪上加霜?”
端木玦要说的自然不是自己,也不是太后,他揽了慕容霓裳的肩膀,安慰道:“母后现在缠绵病榻,自然是心情不好,所以对你也是态度不好,你要迁就一下她,毕竟如今她是卧床不起。”
慕容霓裳莞尔浅笑了一下,说道:“臣妾受些委屈没什么,只要后宫和乐,不让陛下操心就好!”
两个人正在外殿絮絮的低语,只听见内殿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慕容霓裳和端木玦赶紧的起身,一进去就看见侍女宁儿跪在地上,而汪太后能动的一条手臂抻在被子外面。
“怎么回事?!”端木玦皱着眉厉声问道。
管密犹豫了片刻没有说话,倒是一边另一个被吓哭了的小丫鬟抽抽噎噎的说道:“宁儿想要将汤药喂给太后服下,没想到太后却是用力的推了宁儿一把,将药碗打翻了,而且宁儿的手也是烫伤了!”
宁儿是内务府新调任来的侍女,顶替霍嬷嬷的位置,汪太后自然是不喜欢,因为她感觉得到,这个宁儿是慕容霓裳的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此时的宁儿跪在地上抽泣,慕容霓裳蹲下身来,拿过她被烫了的手,挽起了袖子,只见一截少女的白皙肌肤上有一连串的水泡,端木玦看了一眼都觉得心疼,慕容霓裳连忙吩咐身后的小奴,说道:“快带她去太医院裹伤,会承乾宫取些蚕丝帕子,为她包扎,还是大好的年纪,别留下了疤痕!”
哭哭啼啼的宁儿被小奴带走了,屋子里是一阵的宁静,与其说宁静倒不如说是沉寂,端木玦看着卧榻上的汪太后竟然还是眼含怨念,实在是无法理解,就算是卧病在床心里头不顺,也不至于对一个无辜的下女这般的残忍,端木玦气的拂袖而去。
慕容霓裳面含笑意的看着榻上的汪太后,宁儿虽不是她安排的,可是却是她的人,这碗药的确是汪太后打落的,可一个躺在床上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气,不过是一处苦肉计,因为汪太后平日里对下人刻薄,所以他们自然是认为太后是有意的,包括那个哭诉的宫女,也是被太后惩罚的,而在殿中,唯一能够看的明白这出苦肉计的,恐怕就是管密了,可他的眼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即使向皇上告了状,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是惹祸上身,所以管密方才并没有说话。
慕容霓裳一步一步的走近了病榻,汪太后那只能动的手还想推开她,可端木玦不在之时,慕容怎么可能让她欺负了去,自然是一把捉住了太后的手臂,禁锢的她一动不能动,假意的整理她的鬓发,轻声的耳语道:“太后,你还记得我腹中的胎儿吗?”然后是一阵毛骨悚然的轻笑,“你肯定是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我们两个前世的旧账,每一笔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如何指使汪媛来谋害我,如何与周德妃狼狈为奸的陷害我身边的人,还有如何往皇上身边塞女人,我都记得清楚,每一笔账都不会轻易地一笔勾销的!”
或许是慕容霓裳的态度让汪太后气急了,她手上用尽了力气耸动了一把,慕容霓裳被了、她掀的趔趄了一下,连忙抱住了自己的小腹,两道目光纠缠在一起,一个是怨恨不屈服,一个是气急败坏,慕容霓裳拾起地上被打落的银盘,将那擦拭的光亮的盘底当做镜子一般的照向了汪太后,“你看看你自己,想不想一个怪物,口眼歪斜,这幅样子送你去见先帝,怕是先帝都会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