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阳明行宫
第173章阳明行宫
刘太医将慕容皇后生病的消息上了折子之后,端木玦很痛快的便下了一道圣旨,准许慕容皇后出宫养病,不过考虑到护国寺是僧人清修之地不宜打扰,空静别院太过于偏僻荒凉,于是端木玦将慕容霓裳养病的地方选在了距离龙城三百里外的阳明行宫,阳明气候温和宜人,风景秀丽,而且最主要的,阳明行宫当初建造之时,里面引入了一泓温泉,最适合养病,当年先帝在位的后期,病魔缠身,便一直在阳明行宫疗养,端木玦能够想到这个地方,也是想借着阳明行宫的尊贵,来安抚一下慕容霓裳此刻可能哀伤的心。“管密,你到承乾宫宣了旨之后,再到太医院去一趟,令刘仓此次随皇后前去阳明行宫,一定要精心的调理皇后的身体,至于五皇子,尚处于襁褓之中,不适于路上颠簸,所以就留在宫里,不随驾前去了!”
端木玦对于慕容皇后如此的照顾有加,倒是令管密不开心,毕竟对于一颗弃子的关心能够达到这种程度,也说明皇帝对皇后是有感情的,可他在端木玦面前只能恭谨的答了一声,“老奴遵命!”
恩赐慕容皇后前往阳明行宫养病的消息很快的就传遍了后宫,在这一潭死水的后宫里,有任何的消息对于这些笼中鸟儿的后妃、丫鬟、太监们来讲都是新鲜稀奇的,任何话题都可作为她们消遣度日的谈资。
“贵人,可听说了,慕容皇后要出宫养病了,皇上一早上让管公公下的旨意,还派了太医院的太医随驾前去,而且去的还是阳明行宫,当年先帝养病的地方!”令贵人的侍女小锦一脸艳羡的说道,宫里头就是这样,如果跟着的主子受宠的话,说不定还有跟着皇帝出宫的机会,可是如果是不受宠的话,结果自己跟着令贵人,别说随驾出宫了,就是皇上都没见过几次,到现在,令贵人都已经过了花信之年了,膝下连个子嗣都没有,哪怕是个公主也好,位份提升也是没有机会了,只能等着老死在这宫里头。
小繁看得出贵人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小锦再提皇后出宫养病,岂不是看不懂脸色,于是说道:“阳明行宫怎么样,随驾伴有太医又怎么样,宫里头眼看着就要秀女大选了,这时候走了,怕是以后都不用回来了!”
温如玉手指拂过那一朵朵绽放艳丽的月季花,脸上就连笑意都带着意思的寂然,说道:“在这宫里头若是生不如死的活着,倒还不如去了哪宫外来的清闲,若是可以,走了才好呢!”
小繁和小锦对视了一眼未在说话,都是到现在宫里头的娘娘主子们都心情不好,就是因为要秀女大选了,眼看着这一批批新人,如花美眷入宫来,哪里有人还能坦然处之,恐怕一直被冷落了的令贵人更是如此了。
小繁见四下里没有外人,便凑近了温如玉,耳语道:“贵人何不为自己某一条出路,眼看着新人入宫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如何去做?”温如玉眉头不展,“是有任何的灵丹妙药让我回到十六七岁,还是有一种勾人的药能让陛下再多看我几眼?”温如玉摇了摇头,“就算是回到十六七岁,皇上想必也不会喜欢的,宫中最不缺少的便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了!”
“贵人何不去一次福寿宫,看看太后能不能让贵人重的宠幸?”
小繁话一出口,温如玉立刻就变了脸色,回首斥责道:“以后不允许在说出这样的话,你难道还不明白,即使不得宠,还能在宫里头安然无恙的活着,无非是因为从不攀附于任何一个人,一旦结党,下场一定是死,从四妃到常在,哪一个不是这样的下场,你难道是想毁了我不成?!”
温如玉很少这样声色俱厉的,所以小繁和小锦两人俱是惊呆了,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只听着令贵人说道:“日后,再有这样的话,决不轻饶,若是有人在你们的身边说这样的话,你们也要学一学许攸,在河边洗净了自己的耳朵!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繁和小锦诺诺的答道。
温如玉虽然不够漂亮,不够聪明,也不够机灵,在这后宫里也没什么根基,可是什么是玩火她还是明白的,若想在这后宫里平安的活下去,要么就像柳梦璃那般,不问世事,或许过的清苦一些,寂寞一些,可是却不用担心什么,要么就像温如寄那般,普通一点,平庸一点,愚蠢一点,不要让人觉得有威胁。
温如玉这把年纪,已经没有什么盼头了,她希望的无非就是能够平平安安的熬到太妃的身份,最后葬入妃陵,一辈子就这么结束了,她温如玉不过是温家庶出的一个小女儿,当年误打误撞的陪着姐姐一同嫁给了太子,已经是她福禄的最高界限了,何必再想着更高的位份呢,与其奢求过多,粉身碎骨,倒还是不如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的好。
……
接了圣旨之后,小奴、轻雪说高兴也高兴,说不高兴也是心中有些忧愁的事情,高兴是因为皇上到底是对皇后与众不同的,毕竟阳明行宫可是先帝养病的地方,能够恩赐皇后是多大的宠爱,再其次让太医伴驾随行,在嫔妃中还是史无前例的,想必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嫉妒的不得了,尤其是汪太后,想当年汪太后身为贵妃之时因为怀有陛下,前往避暑山庄避暑,随行申请太医同往,可是先帝却以不符合规矩拒绝了,如今皇后能有太医伴驾,肯定是打了汪太后的脸面。
虽然秀女大选就要开始了,此时离宫不是上策,而且皇后的病情也不稳定,这些事情都很令人担忧,可出宫去,或许就是柳暗花明的机会,魏意想着,如果这次皇后离宫,能让皇上颇为挂念,那也算是一种考验,毕竟宠爱来的简单,但是恩爱却来得难的多了!
慕容霓裳本来就没疯癫,一切都是全身而退演出来的,也不能太过分了让小奴和轻雪她们过度的担心,所以一时是好一时是坏,虽然皇上恩赐出宫养病,丫鬟、随从不能带的太多了,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太监,外加一个伺候的嬷嬷已经足够用了,尽管很想带上漫雪,可是就要多加上一架马车,再加上驮放行李的三架马车,声势过于浩大,魏公公千叮咛万嘱咐要低调行事,所以轻雪便劝了漫雪好生的留在宫里。
小奴心思细腻,深知道此番离宫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回来,所以将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打包整齐,平日里皇后喜欢的首饰,常戴的配饰,也都收了起来,再回头看去承乾宫,大有几分人去屋空的错觉来,小奴扶起状态还很好的慕容皇后,准备离宫,几步后,慕容霓裳停下了脚步问道:“琴呢?”
“回娘娘的话,带着了魏公公将您长弹得那一柄琴带着了!”
“我不要那一柄琴!”慕容霓裳指着窗边的琴台,说道:“放回去!另去琴阁取一把带上!”
小奴和站在门口的魏意俱是一愣,先是魏意反应过来,叩了个安说道:“奴才这就去换!”看着自己平日里长弹得那一柄琴放置在了窗前的琴台上,慕容霓裳方才露出了笑意,随着小奴的搀扶走了。
马车行至宫门口,缓缓地停了下来,只听外面赶车的魏意向里面传话,“娘娘,苏才人来送行了!”
慕容霓裳心下里一阵的温暖,如今自己被禁足,苏梅雨还能够不避嫌的前来相送,可谓是知心人,慕容霓裳起身下车,只见苏梅雨一身淡粉色的衫子,对襟儿处还绣着细密的梅花,因为今天风大,外罩一件白色的披风,挽着简单的发髻,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身边的巧萱脸上已然有了泪痕和哀戚之色。
苏梅雨福了福身子,开口说道:“臣妾本是个最怕离别的人,如今要送娘娘前往阳明行宫,心中实在是不舍,想着你我以扇传信已经是近一年的时间,算是人生知己,如今,不知道娘娘前往阳明之后还能否相遇了,这书扇也不知道还能否到达,只愿你在宫外一切安好!”
慕容霓裳接过那一柄小巧的扇子,看着苏梅雨正擦着眼角的泪痕,便宽慰她说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苏才人不必为我而伤心,虽然这一别不知是何时才能相见,但人生相聚何相逢,只要心是相交的,不在意这寸许的书扇之言,只希望你在宫中能够安然处之!”
看着慕容霓裳的马车远远地消失在了宫门外,苏梅雨一直挥着的手停了下来,身旁的巧萱担心风大,苏才人受了寒,便劝道:“才人回宫吧,这风强劲,别再伤了自己的身子。”
“让我再看一看吧,再看一看那通向宫外的门,怕是此生我都没有机会在越过那一道门了!”
命运有时候总是很奇怪,好比——猫喜欢吃鱼,却下不了水,鱼喜欢吃蚯蚓,却不能上岸,向往宫外的人却一生都没办法再挣脱这牢笼,而不应该离去的人,却总是走的千般无奈,为何要为难于人,或许是因为命运就是如此,只有这般的无奈了,不顺了,才会让人抑郁了,不然和乐之心常有,岂不是天下人都为长命之人,人生何其短,红颜更薄命。
苏梅雨望着那朱红色的门再次缓缓地合上,漠然的转身向回走了,可她身上的披风,却仿佛留恋那外面的世界一般,依旧朝着宫门的方向飞舞着,好似挣脱着她的身体要离去一般,如果可以看得到人的内心和灵魂,那此刻苏梅雨,整个的一颗心都朝着宫外飞去了。
……
慕容霓裳的马车一路上颠簸,行至护国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不知觉间又停了下来,只听魏意向里面传话,“娘娘,是惠妃娘娘!”柳梦璃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慕容霓裳一见那明黄的襁褓就知道是知辰,三步并作两步的朝他奔来,自打自己被禁足在了承乾宫中,就没再见过知辰,虽说是自己控制自己不要太过于想念,可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如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之前的知辰就住在自己的左右,不曾分别过几个时辰,故而慕容霓裳一边落泪一边吻着怀里的小婴儿。
“皇后此番前去阳明,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可惜五皇子不能随着您一同前往阳明行宫,不过皇后请放心,臣妾身在宫中,一定会尽量护着皇子周全!”
慕容霓裳见柳梦璃对自己有情有义,便说道:“那知辰就托付于你了,本宫不在宫中,虽然皇上亲自照顾知辰,可是毕竟有暗处小人心怀不轨,你向来细心,一定不要让知辰受了委屈才好!”
柳梦璃从慕容霓裳怀中接过知辰,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今日我能来送你,还能抱着知辰,都是皇上允许的,皇后心里头要明白,皇上还是对您与他人不同的,宫中的女人奢求的不要太高,不然就会落得很惨,所以……”
“你的意思我懂!”慕容霓裳抚摸着知辰的额头,说道:“现在情势复杂,有许多事情我都身不由己,所以只拜托柳惠妃在宫中替霓裳照顾好麟儿便好,这恩情霓裳不敢忘。”
“皇后与我和知为有着天大的恩情,这一点小事,臣妾定当全力而为,还请皇后放心!”
柳梦璃带着知辰出宫不能太久,所以说了一会儿话就得回宫了,慕容霓裳不忍心上车,看着知辰在柳梦璃的怀中哭闹不止,心疼如同刀绞一般,可还是一狠心的上了马车,在马车前行的路上只听见知辰的哭声愈发的远了,慕容霓裳心中暗暗地说道:“皇儿,情势所迫,母后不得不远去阳明,待些时日,便可重新相聚!”
轻雪和小奴不断地劝着,慕容霓裳也不好在哭惹得她们两个担心,于是略略的止住了,脸上原本就没涂抹胭脂,眼泪洗过后尤其的清丽,看上去确实憔悴不堪,小奴担心这离别引起了皇后的病症,只能一直的小心观察,耐心的劝解,好在出了龙城后,天色已晚,一行人便到馆驿下榻,端木玦派了五十个侍卫随行,虽然是身着便装,可是还是极为的惹眼,慕容霓裳谎称自己是沈将军的夫人林氏,包了整家的客栈。
“娘娘,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休息不好改浑身酸痛了!”轻雪端了温水来伺候慕容霓裳洗漱,可赶了一天的路,觉得浑身是风尘,于是慕容霓裳便吩咐轻雪,准备了浴桶沐浴,也好解解乏。
没有花瓣,也没有上好的熏香,甚至都没有柔软的山泉,可是出了宫之后,慕容霓裳确实觉得周身都如此的清爽,仿佛挣脱了牢笼的困兽,挽起长发的慕容露出白天鹅一般的脖颈,白皙的肌肤让她在奶黄色的灯光里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水声哗啦啦的响着,隔着一层织锦的屏风是小奴和轻雪来回的向屋里送热水。
‘吱呀’一声门开了,慕容霓裳还以为是又送水进来了,于是吩咐道:“不用再烧热水了,我已经系的差不多了!”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和响动,慕容霓裳方才一惊的转身,忽然间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面前是端木玦那张熟悉的脸,“是我,别叫!”端木玦贴近了说道,慕容霓裳惊讶的浑身发僵,只觉得浴桶里的水冷了不少,愣了一会儿方才拿开端木玦的手,说道:“水冷了,亲皇……相公先出去,妾身要换衣裳!”
端木玦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来一件月白色的寝衣,说道:“既然是相公,娘子又为何怕看?”
慕容霓裳脸上红了起来,“妾身不习惯,不像相公,见惯了女子侍寝时裸裎相见!”这一句话里带着淡淡的幽怨,又有着些许的闺怨,听得端木玦又是欢喜又是心疼,本想解释,可见她一直泡在水中,怕她凉着,便将衣裳都给了她说道:“我出去,你换好了叫我!”
慕容霓裳换好了寝衣,对着梳妆镜,拿着黛石轻扫了几下眉毛,好歹端木玦也算是来了,她是什么身份,慕容心中还有自知之明,所以就算是怨他总是先舍弃自己,可是为了知辰也要曲意逢迎。
慕容霓裳亲自开了门,一阵夜风吹了来,将她系的松松的衣襟儿一下子吹开了半边儿,露出荷粉色的里衣,端木玦是喜欢这美人出浴后的香艳景象的,况且两个人因为闹别扭已经是几日未见面,这会的确是心中有许多话要与她说。
“相公,可有什么要说的?”慕容霓裳用那檀木的梳子一下一下对着镜子梳着自己半干的长发,鬓角濡湿,别有一番风情,端木玦看着镜中的人眉眼低垂,心中一紧,多日以来,他曾多次的下狠心,想借着这次机会彻底的忘了慕容霓裳,让她禁足在承乾宫里就算了,不想不念,可是一晚上过去,他的心就开始如同猫抓,第二夜便忍不住到承乾宫门外看她久久未灭的灯光,第三夜第四夜干脆是整夜的失眠,坐在承乾宫门外的石阶上,听她琴阁里传来的琴音,直到今日,知道她一去阳明不知道多久才能够再回来,端木玦坐不住了,快马加鞭的赶来,就怕错过与她的送别,如若是真的离不开,哪怕是送别,也期望与她再多呆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