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魔煞之气
燕云荷快要被气炸了。
她原以为介非只是馋酒了，没想到，等她把行李安顿好，再回到那家路边酒馆，根本就没有介非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想了想，他们吃饭的那家酒馆里，他们的马匹还在人家的马厩里，介非是不是返回酒馆取马了，便当即赶回酒馆。
午后的酒馆里，四处乌烟瘴气，喝醉的，半醉的，奇形怪状的人影，像是一座被魔煞接管了的地窖。
燕云荷调运乾元罡气，一股橙色的念息，游走在酒馆的四处，终没有发现介非的踪影。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是愤怒而是担忧了，一个浓重的念头从心底升起：如果他真的是……
她不敢想下去了，老人和元初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阵纷纷攘攘的心绪搅得她心慌意乱：
“难道你还不相信他吗？”
“如果他真的是炽凰解封的一个意念，我希望你……”
但她毕竟是修行者，她极力克制住自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身心慢慢进入宁静状态，她相信她与介非心息相通，不会就这么走丢了，她也相信，介非绝对不会轻易这么丢下她。
就在这时，她强烈地感应到，一股冷冰冰的念息流，沿着街道深处飘然而去，这是她从未感受到的一种气息，却又是那么地熟悉。她大吃一惊，迅速追随着这个念息流，旋身而至街道深处。
慢慢地，她明白了，这股念息流，竟然与她和介非被追踪到青丘山下时，遇到的魔煞余孽的念息如出一辙。
她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展开身形，尾随着这股念息流奔涌而去。
……
……
这次，我们要将镜头往回拉，回到素有容与谷阳开合之间的那场生死决斗，回到那片小树林里。
素有容是看着谷阳开合的身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才跑到介非的身边的。但当时，素有容心里牵念着介非，自然对谷阳开合化为灰烬之后的事情有所忽略，或者她根本无暇顾及。
其实，真实情况是，谷阳开合被一招泉溪舞打得灰飞烟灭后，他在生死之间发出了最后一丝意念，这一丝意念相当强烈，以至于这个意念一经发出，则在搅动了小树林里漫天气息，而这气息立刻汲纳了天地之间的邪气、戾气、浊气、恶气，阴沉沉的封存在小树林的一滩污水之中。
要知道，天地之气，林林总总，不论清浊、善恶、温冷、刚柔，都是有主人的，有归宿的，有各自主宰的。气流的涌动，可向上也可向下，可旋转可竖直，无具形而有实体，无体积而有速度，无特性而有冷热，无色彩而有质地，这就让气本身具备了与天地万物既能巧契互溶，也能决然对立，既能彼此成就，也能互相毁灭的特质。
人独具熔化各类气的本性，有些人无论言辞、举止，处处高扬雅逸清气，而有些人无论表情、声音，处处显示暴戾浊气。
一个人如果清气充盈，很容易就带动和影响身边事物，四处惠风和畅、柔顺清爽，而一个人戾气太重，自然会熔化身边各种污浊之气，其的品性和气质必会污浊不堪。
然而，不幸的是，谷阳开合一直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下，尽管他根性纯洁，但一贯颐气指使、吆三喝四、趾高气昂，时间久了，这些阴冷、混浊的气息，自然会在他的大小周天慢慢聚集，终于会形成一个阻止他修行进阶的毒瘤。
这颗毒瘤对他灵魂的侵蚀是一丝一丝、一点一滴的，是微微细细，而又长流不息的。因为他毕竟是修行者，在他的生命旺盛的时候，不易释放，而一旦生命力趋向衰竭，这个毒瘤立刻便疯狂生长、蔓延。
从他受到那一招泉溪舞严重击打的那个瞬间，直至他的身体魂化烟灰的间隙，这个毒瘤终于接着他长期以来一丝丝集聚起来的邪气、戾气、浊气、恶气而化为一滩浊水。
当年，有始之母可以向天上人间潜藏自己的意念、心绪，而炽凰也可以。炽凰经由珑州，逃出中州，赶往西蛮之野的。炽凰被封印在极寒之地，与西蛮之野的天象、气候、地理无不融合无间。
在道极第二纪，炽凰就是集聚了人的欲望、贪婪和恶念，而腐蚀了许许多多的初境修行者，买下他们的灵魂作为代价，给人间带来了灾难。
炽凰生命不灭，游魂仍在，意念纷纷飘荡于虚空。而偏偏这一滩浊水，刚好被魔煞的意念俘获。
这滩浊水非同一般，它倒映着水面之上的全部空间，凡是流经此处的全部的邪气、戾气、浊气、恶气，都被谷阳开合身上这颗毒瘤吸取着、融入着。
要知道，这颗毒瘤可是汲取了谷阳开合心魂之丝丝缕缕的，何况现在还接受了魔煞意念的滋养，大量地吮吸着他的游魂。
这就使谷阳开合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一个时辰过去了，一天过去了，这滩浊水逐渐凝聚到了足够的杂乱气息，甚至连浊水深处万千草虫的呼吸、歌吟和呐喊也不放过。又过了几个时辰，浊水轰然飞溅，吸纳着各类杂乱的气息四处飞舞，而谷阳开合的人形，也因之而慢慢聚成。
一旦幻化成形，一声狂野无忌的怒吼中，谷阳开合威风凛凛地站在树林里，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衣着，再摸摸自己的脸庞，赫然发现，他已经从去境境界，越过龙战境界，直接抵达至罡境界。
他欣喜如狂，纵身向上，悬浮于小树林上空，他铁锈一般赤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狰狞的狂笑响彻整个龙川镇上空。
然而，就在他洋洋自得的时候，忽然，一股无边迅疾的罡风，正面扑来，谷阳开合还没有来得及喊一声痛，身体就被拍得四处游弋翻飞，吃惊之余，他用尽了至罡境界的全部念息，才把自己的身体慢慢收拢在一起。
眼前，一团黑影凌空而降，落地、扭曲、成形，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几米开外，令谷阳开合大吃一惊。
一般情况下，修行到至罡境界，那是罡气奔腾，人随意念天上地下，无所不及，甚至与身边任何事物都可随心熔融。如果一个修行者无论他身处何等境地，不仅能提前感知，还可早早就防患于未然。
而这一次，他不仅没有任何感知，还差点被一掌拍得魂飞魄散。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到了至罡境界。
这个黑影一步步靠近，谷阳开合立时感到一股漫天而来的至刚至烈的罡气，将他紧紧地包裹在原地，他动不得身，更动不得念，甚至连任何杂念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专注地倾听对方的训诫。
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到五十之间的男人，脸庞粗而粝，虬须短而硬，眼神冷而狠。
这个人的身边，跟着一个青年，看起来精神矍铄，斗志昂扬，对这道黑影却是毕恭毕敬。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念尊和重生。
念尊目无表情地看着咬牙切齿、生不如死的谷阳开合，说：“知道你为何能起死回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