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旧时今梦
第163章旧时今梦
晨起没多久,阮清就让宫人为自己换上了出宫的便服。妙姑一面为阮清整理着衣服,一面问道:“公主今日又要去何处?莫不是又要去水公子那消磨一日?”
许是过了一日妙姑的心情好了些,说起话来带着点打趣,可见还是记得昨日阮清几次变换行程的事。
阮清笑了笑,接受了妙姑的调侃,道:“昨日与他聊那么些没用的话聊了一日怎么也是够了的。今日还是去见表姐,将那朵牡丹簪子撤下去吧。”
怎么说也是去请罪的,那金簪子一戴整个人瞧着都慵懒起来了。
妙姑拆下了簪子又理顺了头发,回首饰盒子边上放簪子的时候,问道:“那公主要带谁去?今日若是……若是带周舟的话,奴婢就不去了,那人实在是太啰嗦,昨日公主在屋子里同水公子谈天说地,那人就堵着奴婢说起了该如何服侍公主,说得奴婢头疼。”
阮清忍俊不禁道:“昨日我出门见你两一处,还以为你们合得来,若是这般,那今日你就在宫中歇息会,我带他就成了,若是爬山,你比不过他。”
妙姑露出些孩子气的不服来,道:“谁会比不过他!”
不过阮清出宫的时候,妙姑却是乖乖并没有跟着,引得阮清只见到周舟时又是一阵笑。
服侍的周舟都忍不住看过来,阮清坐在马车上,周舟在外头步行跟着,都耐不住地问:“公主,可是奴才身上有什么不妥?”
阮清把他身上看了一遍,道:“并无不妥,只是前头我出来的时候银杏还在说若是爬上不会比不过你,正不服气你呢,没想到小丫头还是没有跟上来。”
阮清也不知何时自己就成了个爱同人聊天的人,明明以前她同燕子在一处时没有这般多的话,或许也有,只是往往都是燕子起的话头罢了。
周舟眼睛一转,道:“咳,小丫头嘛,脾气傲点也正常,像奴才这般二十多的了就连傲都傲不动了。”
二十多,阮清倒是从没注意过周舟的年纪,周舟生得面貌年轻,瞧着她一直都以为十七八的岁数,没想到都二十了。
那妙姑对他来说倒也算上个小丫头了。
阮清忽又想到妙姑现在是易容了的,若论起真实岁数,她也是将近二十的,只不过就她本来面目也是年轻貌美,若是卸了易容与周舟一处看着也是一对少年少女。
心头一跳,阮清维持平静道:“那你日常就得让着她些,女孩子偶尔有点使小性子的时候也正常。”
周舟好脾气地点了点头,道:“公主都命令奴才了,奴才哪敢不让着银杏姑娘,银杏姑娘也没什么小性子,就是惫懒些,奴才用心教,也学得慢,奴才才严肃些,人还是好的,有点像奴才原来住的巷子里的领家妹妹,她娘教她绣花,她也是懒,有天分但只会绣彩石头。”
阮清刚听还不大明白什么是彩石头,她自己是不喜欢女红的,也没让人教过,还以为是个什么专门的简单绣样,马车又行过了将近一里地,阮清低头瞧着自己今日穿的浅白衣衫上绣的小雀鸟身上蓝绿嫩黄的好看,才反应过来彩石头不就是绣线都混乱堆在一起的样子吗?
乱糟糟的七彩线堆叠着,无论那孩子本来想绣花绣鸟还是什么,都是这样,大的、小的彩石头。
想想就忍不住笑。
那孩子倒是笨拙也笨拙得有趣。
这样寻常女孩子的生活阮清听着顿时觉出了些新鲜,甚至让周舟上了马车好好说一说,可惜的是周舟也就只记得几件事,
他记得那孩子爱美好吃,记性也才,还不懂看人脸色惯是爱惹她娘亲生气,一气就躲到他们兄弟这,哭着喊大小周哥哥,又憨又笨。
说着嫌弃的话,但是神态确是放松的,可见还是喜欢的。
阮清真是越听越羡慕,原来寻常母女是会这样相处的,可是周舟偏又说不出了更多,只是道:“父亲生病,母亲自缢后,奴才就同哥哥卖了那屋子搬走了,也不记得更多的了。”
越是让当事人崩溃的话往往在事后对外人描述时越是平静。
关于周舟如何同他哥哥在城中的贫民窟里过活,又是如何进宫,这些年又怎么在宫中滚打,阮清早从周舟的资料里得知。
阮清再没心没肺也说不出再逼着周舟多说些的话来。
周舟童年时的那个孩子笨、拙,可当时会保护这样一个孩子的周舟又才多大,最后却长成了这圆滑、冷漠的人来。
原来那些只是在白皙柔软的纸张上用墨写出的话也是有力量的,将一个个让人崩溃的故事压制成那一个个平淡的字,真知了,读来才惊心。
反倒是周舟这个当事人宽慰道:“这些都过去了,公主也不必在意,就是那孩子现在应当也过得不错,她阿娘估计早为她寻得了一门好亲事。”
阮清呐呐说不出话来,难不成她要说昨儿个她才从妙姑那知道,一个本来该寻好亲事的姑娘现在在宫里,周舟那邻家孩子可能也是这般过得并不好吗?
落霞山的枫叶,阮安舒同阮清说过了许多遍,也邀阮清来过几次,从阮安舒的描述中,阮清还未到落霞山就先有了两个印象,一个唤作红,一个叫做美。
现时到了落霞山脚下,阮清让宫人停了马车,自己下车朝山上望去,才知那是何等的震撼。
现在未到落日之时,但是山上确是一种渲染出的纯红,都是红的,赤红色的,火红色的,都是纯净的红,但是是交杂出的美,并不单调,无数种关于红的最美妙的幻想都在这一丛丛树叶中化作了真实,热情又典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上阳光的原因,阮清偶尔也会看见一些好似能流动的金色在枫叶间穿梭。
凌乱的枫叶并不只只落在山上,被风吹着,带着它们浪漫的童真也席卷到了山下,飘零出一种凄美的梦幻来。
阮清穿着浅蓝色的绣鞋踏在零星的两片红落叶上,前方是越来越红的甚至到见不到青石阶的路,只觉得自己好像踏在了一个美梦上。
在梦里什么都该是能够实现。
或许可以奢望一下表姐今日心情好,哪怕隔着门也是肯听自己陈述两句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