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百年孤独
这个世界上真正孤独的人是那么少。
很少有人理解别人的孤独,很多人将自己的孤单当做孤独,很多人以为自己的寂寞就是传说之中的孤独,这是一个并不寂寞的时代,却很孤独。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离开集体的怀抱,因为害怕失去温暖的烘烤,大多数人都淹没在人群里面忘记脚下的路,因为别人的方向就是自己的未来,他们害怕没有朋友陪伴的时光,他们需要时刻刻打开手机,需要互联网上陌生人的安慰。只有在集体之中无法磨去自己棱角的人,只有走在人群里面眼神闪烁着迷茫的人,只有独自面对清冷的房间听不到一点声音的人,才会懂得孤独的深刻。孤独地人需要有一颗强大的灵魂,来战胜周围的黑暗,孤独地人需要有一颗纯净的心,来抵御沼泽里面的泥淖,孤独地人总是风一样穿过城市的广场,你看不见背影。
人是唯一能够发现自己孤独的动物,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和同类微小的差异,他的生命总是在矛盾之中徘徊,既害怕与群体的紧紧拥抱刺伤自己,又恐惧弱小的个体无法抵挡这个世界的寒冷。他们既要学会抱团取暖,又在每时每刻提防同类的尖牙利齿,无论与同类如何紧密地捆绑在一起,都改变不了他们孤独的处境。他们走出自然的怀抱,在人造丛林里面构筑着另一个世界,有着自己的游戏规则,有着自己的生存方式,无论物质王国多么富丽堂皇,无论将生命填充得多么拥挤,都无法改变人的孤独处境。
古代的圣人很孤独,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生活,他即使走在朝市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也如同在深山一样没有人会来拜访。他的生命就是隐居在市井繁华里面的亭台楼榭,总是可遇而不可求,每个人都是利来利往步履匆匆,没有人会看见还有一座花园就在身边。古代的侠客也很孤独,没有人能够追得上他的踪迹,没有人从刀光剑影里面能够看清他的身影,平民百姓只是喜欢他的传说,没有人愿意天下只有侠客来维持公道。人类社会的发展就是朝着驱除孤独的方向行走,制造出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排遣生活里面的孤独,一张报纸,一本书,一场音乐会,一台电视机,都是上个世纪解决孤独的办法。这个世纪,我们可以更简单的让孤独从身边消失,只要一部可以上网的手机,世界就会精彩多姿。当世界加快引擎全力冲刺的时候,城市里面的居民已经没有时间去孤独,他们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他们的脚步永远都是匆匆朝着下一个目标,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向着看不见的未来奔跑。
这就是我们现在生活的时代,你是一列高速飞驰的高铁车厢里面的乘客,没有时间去看窗外的风景,只是追逐着世界变幻的速度,忘记了旅途还有欢乐。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每个人都变得很相似很熟悉很难找到属于自己的个性,用着一样品牌的电脑,喝着一样品牌的咖啡,浏览着一样的网站,越来越多的人生活就如同流水线上的商品变得符合国际通用标准。这个时代让越来越多的人背井离乡踏上谋生的长途客车,越来越多的人成为工作机器,可是他们的辛勤劳动并没有换来渴望的幸福,金钱永远都填不满物质的空间,他们只是让自己在慾望的荒野越走越远。没有人去问这列高铁的终点站在哪里?也没有人记得自己要下车的城市,只是被这个世界的速度带向远方,带向离家越来越远的异乡。
他掏出打火机,一团火苗在眼前跳跃,黑暗的房间里面寂静正在浸透他的骨髓。他被光亮燃起幻觉,现实如同潮水正在从海滩上缓缓退去,他在一个人的时光里面漂流。打火机机身有些烫手,他找了一支蜡烛,放在桌子上面的烛台上,用打火机的火苗点燃红色的蜡烛。房间变得有些明亮,古老的家具进入他的视线,房间已经换过多少主人,他幻想着有谁曾经在这里住过,是白种人,还是黑种人,来自哪一个国家,又去了哪里?这个空间不曾有任何改变,只是时间的流水将每个人带向远方,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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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面所有的主人聚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这个房间里面发生过多少故事,他坐在沙发里面看着身边宽大的双人床,会有多少爱情的缠绵曾经给这张床留下难忘的回忆,这些男男女女也许已经是垂暮之年,也许已经不在人世,是啊,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都会随风而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英国伦敦一所古老的公寓,像是一台被废弃的蒸汽火车车头堆放在时光的岸边,与他相遇,他不是那个年代的乘客,却看见车窗外迷人的风景。他在这所房间里面仿佛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人,这个世界的喧嚣变得非常遥远,他让自己安静地思索,与自己寂寞的心灵对话。这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他的艺术作品就要完成构思阶段,他又要背起相机流浪在世界各地城市的街头。他要遇到无数的陌生人,不知道哪一座城市哪一个街头匆匆行走的人会进入他的镜头,这一次不再是沉默的幻影,而是要让每一个照片定格的瞬间都留下这个时代的声音,他要记录下这个世纪早晨的阳光。
伦敦街头。
他拍过街景以后,开始对身边匆忙经过的路人进行采访。他的助手与陌生人正在进行沟通,将采访大纲给一个年轻人做着简单介绍,准备结束,他将录音笔打开。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吗?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也许我们父母那一代人曾经有过。现在这个时代变化太快,谁都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一个女孩是你最后的女朋友,分手很容易。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新鲜刺激,时间久了就会厌倦,没有人喜欢乏味的生活,所有就要寻找新女朋友。爱情是飘忽不定的东西,是一种感觉,不会长久,只有天真的人才会相信。
你喜欢这个时代吗?
喜欢。今天的生活从未有过的丰富多彩,每个人都有更多机会把握自己的将来,尤其是互联网改变了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方式,无论身处哪一个国家,只要你会使用网络,就能认识很多朋友。这个时代就像上个世纪一位艺术家的预言,每个人都有十五分钟成名的机会,只要你天天将自己的视频放到youtube上,不知道哪一天你就会成为网络红人。
你的理想是什么?
将来成为一名主持人。我希望能够进入新闻界,这是让许多人羡慕的职业,因为我关心这个世界每时每刻的变化。我正在bbc实习,我相信将来自己的理想一定会成为现实。
你感觉过孤独吗?
什么是孤独?我不知道。我每天都很忙碌,有做不完的事情,怎么会孤独。上网,工作,会见朋友,出门旅行,太多可以做的事情,不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浪费生命。
简短采访结束,他开始给穿着夹克的男孩拍照片。背后匆匆的行人没有谁停下脚步观望,远处的人群如同雾一般在周围弥漫,他要用镜头捕捉这座城市里面新鲜的声音。许多年以后,这个年轻人也许会忘记今天,但是照片会将这个瞬间永远留在记忆的长河之中。
罗马街头。
这是一座既古老又时尚的城市,繁华街景到处洋溢着人文气息,他被镜头里面年代久远的建筑深深吸引。助手正在与一个陌生人进行简短沟通,他拍过街景以后,打开录音笔,开始采访。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吗?
有。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我相信爱情的发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奇迹,爱情可以改变未来,就像童话里面灰姑娘遇到自己的王子,当爱情来的时候,一定不能迟疑,要听从自己的直觉去勇敢地爱。生命里面不能没有爱情,就像每个人都离不开的阳光,有了爱情人生才会充满欢乐。
你喜欢这个时代吗?
喜欢,这个时代让每个人的生活更加自由,每个人有了更多选择的空间,这个世界变得更平等给更多的人创造出成功的机会。现在,你通过互联网就可以知道世界各地正在发生的新闻,你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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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就能够看见另一个国家另一个人的生活,你们虽然没有见过面,却是非常熟悉的朋友,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事情。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时代,科技的力量让我们的生活品质从未有过的舒服,我们意想不到的商品层出不穷,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可以尽情享受人生。
你的理想是什么?
将来成为一名时装模特。我参加过模特培训班,现在也有商业演出,只是还没有与时装公司签约,因为我没有遇到好的模特经纪人,这个圈子里面机会非常重要。对模特的要求非常高,就是青春那么几年,我一直在寻找适合自己发展的城市,明年也许会去巴黎。
你感觉过孤独吗?
没有。每天的日程被排得满满的,每个星期我都要参加几场商业活动,剩下来的时间在模特培训班上课,回到家里面就是上网聊天。和朋友见面的时间都没有,我总是觉得自己时间不够用,有时候我会同时遇到两场商业活动,就只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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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一场,很可惜。
采访结束,他开始给这个新潮女孩拍照,女孩摆出许多职业造型,就像是在出席一场时装秀。他喜欢这座城市,有无数俊男靓女从身边匆匆走过,一种令人陶醉的美在空气里面浮动。他忽然想起电影《罗马假日》,这座城市就是爱情的摇篮,无数浪漫的故事发生,无数凄美的恋情结束,这个匆匆的时代已经很难找到神仙一般的眷侣。他的相机会记录下这个女孩年轻的梦,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场不曾醒来的梦。
悉尼街头。
他拍过街景以后,助手开始与一个陌生人沟通,将采访大纲递给陌生人。他有些空闲,又拍了几张远处悉尼歌剧院的全景。助手工作结束,他打开录音笔,开始采访。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吗?
不相信。现在的人已经没有时间谈恋爱,也不存在没有任何利益动机的爱情,尤其是婚姻,就是各种利益的最佳组合。现在的年轻人不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而是因为各种各样其他的原因,包括寂寞,来自家庭的压力,性压抑,社会的传统价值观,甚至仅仅是为了寻找一种安全感,陌生的男女认识几天就会很快同居。两个人走进婚姻的殿堂,并不是因为感情的需要,而是因为双方家庭的需要,走进婚姻城堡的人,没有几个人会真正的快乐。
你喜欢这个时代吗?
喜欢。这是一个可以充分享受自由的时代,社会的多元化让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同性恋,独身,女权主义,宅生活,各种各样你想不到的人群都有自己存在的权利。这是一个空前民主的时代,每个人都可以通过互联网发出自己的声音,每个人都可以表达自己的观点,社会从未如此的宽容。这个时代的世界不再是平的,而是透明的一座巨大的玻璃房子,每个人都身处其中,所有的人都失去藏匿隐私的权利。无论是谁在这个透明的时代,都将必然变成透明人。
你的理想是什么?
环游世界。我会一直努力工作,等积攒下一笔丰厚的积蓄,四十岁以后就会开始旅行。我不愿意在一个国家一座城市就这么平凡普通的生活一辈子,我想要去别的国家别的城市看看别的人都是怎样生活。一个人也许无法延长生命的时间,却可以努力将自己的生命空间进行无限扩大,这是对我而言非常有意义的人生计划。
你感觉过孤独吗?
没有。我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等待着完成,我总是在加班。我需要加班工作,我需要挣更多的钱,可是我的薪水总是不能超过物价的上涨速度。我只有努力工作,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才不会失业。
采访结束,他开始给这个年轻人拍照。年轻人表情平静,看着镜头就像是看着洗手间里面的镜子,他的生活清清楚楚从镜子之中反射出来。他的照相机记录下这个时代的无数瞬间,也许未来的某一天,重新看这些照片,会发现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年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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