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家人的守护
从厂里回来的父子三人,刚刚穿过前屋,就隐约听见月英的数落声。
“中礼啊,你咋又跑去逮鱼了呢,要让你爸知道了,又该打你了,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念书呢?”
“妈,我这是放学回来,看到西大塘在放水,在沟里捡的两条鱼。”
顾家老二的裤脚上脸上都是泥,他一边从水缸里舀水准备洗洗,一边满不在乎地解释着,老三中智眼见进屋的三人,赶紧跑到院子东侧的厨房,说道。
“妈,我爸他们回来了。”
“中礼,快打水给你爸他们送去。”月英的话锋突然一转。
“好咧,马上。”
洗脸水很快被端到了堂屋角落的洗脸架上,中礼讷讷地说了一句:“爸,你先洗洗。”
不待老顾答话,中礼迅速溜回了厨房,小四挣脱了老顾怀抱,跟着跑进了厨房,他绕过灶台,径直挤到姐姐跟身,伸出小手就要抢过火钳。
“姐,我来帮你烧火。”
贾知昔揽住小四,将他按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小孩儿不能玩火,当心夜里尿床,在这儿烤烤火吧。”她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继续往灶膛里塞着柴草。
月英在灶前忙碌的,她小心将几条毛巾覆盖在锅沿四周,尽量使蒸汽少溢出些,然后对着姐俩儿下达了指令。
“用小火,一会儿就好了。”
月英又转头对着那哥俩儿吩咐道:“别杵着了,擦桌子摆椅子,准备吃饭了。”
中礼和中智赶忙拿着抹布去了堂屋,知昔也用火钳压住了火势,这才对和颜悦色地小四说道。
“小弟,姐给你变个小魔术。”
就见知昔在身后的柴草中翻找了一下,扯出几根还残留着少许稻粒的稻草,小心伸进灶膛,慢慢地靠近暗红色的草木灰,不时翻转着方向。
小四往前凑了凑,小脸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啪~
微不可察的响声,灶膛里腾起小小的灰云,接着,响声和灰云连续地出现,那几根稻草也慢慢变黑,随即也烧着了,却只是短暂的辉煌,迅速化为了灰烬。
知昔忙用火钳扒拉着,用手捡拾着,放在另一只微曲的手中,又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才将手伸到小四面前,手掌完全打开,但见手心里安静地躺着几粒稻谷,一个个都是撑开了肚皮,像棉花又像云朵。
“数数,有几个?”
小四用手拨了拨,自信地报着数:“五个呀,大哥,二哥,姐姐,三哥,我。”
“小弟真棒,尝尝看,香不香?”知昔拿起一粒,剥去稻壳,又使劲地吹了吹,放进小四的嘴里。
“嗯,好吃。”
姐俩儿一人一颗地吃着,散发着独特谷香的爆米花,转瞬即被分食了干净,只在两人的嘴巴里留下了淡淡的甜,意犹未尽才是最让人忘不掉的味道。
“好了,好了,洗手吃饭。”
月英揭下密封的毛巾,热腾腾的水汽顿时弥漫了整个厨房,醇厚的香味交织在一起,却又是那么得朴素、内敛,那种冲击味蕾的愉悦,是小时候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是恒久记忆的味道。
月英掀开木质锅盖,轻轻挥一挥手,氤氲水汽四散逸去,令人馋涎欲滴的美味揭开了面纱,终于展现在眼前了。
大锅的底部便是今天的主菜了,土鸡炖萝卜,灶底的余温尚有,清汤还在翻腾着小气泡,把极致的甜香送入每个人的鼻腔,那淡淡的油花、青白的萝卜、明黄的鸡块,能强忍住大快朵颐的冲动,似乎真得很难!
围绕着汤水的,是整齐排列的发面馍,只只饱满,个个精神,却都挺着鼓鼓的肚皮,似要撑破了一般,白皙的表皮上,有一层光亮的油膜,轻按一下便深陷了下去,放开手又迅速回弹了。
月英右手持铲左手轻护,将馍取出放入搪瓷大盆,中孝立即端走上桌。
月英换铲为勺,开始盛菜入碗,两只鸡腿被分到两只碗中,又加入几块鸡肉和萝卜,舀了些汤水。
“中智,这碗给你爸。”
月英递上其中一碗,中智双手接过送去堂屋。随后,中礼和知昔各自端了两碗去了堂屋。很快,锅底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鸡头和零星的萝卜,月英盛好最后一碗,盖上锅盖,连同预留的那碗一起端着走入堂屋。
堂屋正中的餐桌是一张老旧的八仙桌,老顾面向大门坐在上首,左手边坐着老大中孝和老二中礼,右手边坐着知昔,老三中智和小四围着一张大椅子在玩着什么。
月英放下碗,小四跑过来,被抱上椅子与妈妈同坐在下首,中智也在知昔旁边坐下。
见家人到齐,老顾郑重地说道:“今天先祷告一下主。”
家人们也都默契地握起双手,微微低下头,闭起了双眼。
“感谢,感谢,我全能慈爱的主,感谢赐我们日用饮食,感谢赐我们身体健康,感谢赐我们家庭和睦,感谢你对我们家庭一贯地帮助和赐福。今天,你再次显露您的神迹,为我的小儿子赐下恩典,挽救他脱离洪水之厄,并护佑他不受到任何的伤害,你虔诚的仆人感念你的恩典。想到这世间还有很多处于苦难的人,无论是信奉你的,还是不信奉你的,都恳请你不吝你的荣光,去照耀他们,感化他们,赐福他们。这是你的仆人虔诚地祷告,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世人都尊你的名为圣。阿门~”
在众人分别出声阿门后,祷告的仪式才算完毕,老顾拿起筷子,手腕外翻虚划一下,说道:“都动筷子吧。”
一家人的午餐正式开始,老顾拨了一下,夹起鸡腿放到了知昔的碗里。
“你和中智吃吧。”
“爸,你干活那么辛苦,你自己吃嘛。”知昔说着就要送回那根大鸡腿。
“丫头,我和你大哥在工厂大食堂经常吃。”
中孝仿若未闻,低着头喝着汤。
老顾抬头冲着月英道:“下次还是记得把鸡腿剁开了。”
“行。”
月英答得干脆,但她哪一次听了呢?孩子们多,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她就偏袒了,谁让老顾是他的天,小四是她最小的儿子呢?尽管每一次,老顾都没有吃掉那根鸡腿,可她还是会那样做,也许,这就是那个时代造就的表达方式吧?
“爸,”中礼把馍的硬壳在碗里泡泡,咬上一口,边嚼边说:“你刚才祷告时说老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