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小溪
陌离轻轻捻着几缕青丝,在指尖缠绕:“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因为盒子被藏在了密室最为隐秘之处,除了父亲和我,无人知晓其藏匿地点。因此,被他人取走的可能性应当排除。”
落侠衣揉了揉眉头,显得有些苦恼:“最麻烦的就是动脑筋了。你父亲也真是的,若真有宝贝,直接告诉你不就得了?就算不能亲口相告,也可以用平日里最常用的方式暗示啊。”
陌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回想起小时候父亲曾拿着一瓣四叶草给她讲解的情景。她走近那四片放置在疙瘩坑上的玉叶,微微一笑:“我知道如何解开这个谜题了。”在落侠衣疑惑的目光中,陌离将四片玉叶的方向调整,使它们各自朝向一个大方向,摆成了一个由玉叶构成的四叶草形状。
一阵机括运转的声音随之响起,那棵巨大的夤夜树从中间裂开了一个树洞,恰好能容一人通过。树洞后方是一片漆黑,就连站在陌离身后、距离夤夜树不足三米的落侠衣手中的火把也无法照亮其分毫。
陌离满怀期待地转过头看向落侠衣,而落侠衣也难免有些激动:“谜底即将揭晓,我倒要看看你父亲究竟给你留下了什么宝贝。”
陌离接过落侠衣手中的火把,不顾落侠衣以她身为女子且无武功为由提出的抗议,毅然钻进了树洞。
又是一声扑通声响起,落侠衣无奈地看着前方站在巨石上略显慌张的陌离:“抱歉,忘了提醒你树洞后面有条小溪。我因手持火把看到了,却来不及告诉你,你就跳了进来,还掉进了溪里。”
落侠衣轻轻摇头,身形一跃,已轻松跃离了那条仅及膝深的小溪,接过陌离手中的火把,坚定地说:“还是让我来开路吧,我擅长武艺,万一遇到危险,我更有能力应对。”
与陌离擦肩而过的瞬间,带起的一缕微风轻轻拂动着陌离的秀发,仿佛让人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前,虽然肩膀并不宽阔,身形也不高大,但却能给她带来满满的安全感,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如今,那个身影已不知去向何方,失去了他的庇护,她在江湖上总是步步为营,尽管如此,她还是遭遇了许多不公,被人侮辱、谩骂、欺凌、轻视,但她都挺过来了,只是身心早已疲惫不堪。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会明白许多事情。她懂得了,那个曾经守护着她的身影,是如何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默默地锻炼自己、提升自己,如何对自己进行严苛到近乎残忍的训练。
她也明白了,那个时常低头审视自己手指的人,说出“我只相信自己的手”这句话时,内心对世间的绝望与凄凉。那是一种何等的自负与自我保护啊,因为相信自己的手,所以不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无论那是真实还是虚幻。因为太过绚烂多彩的世界,容易让人眼花缭乱,产生致命的误判。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是一个狭小且阴暗的世界,没有光明,没有温暖,他只能用冰冷来为自己那颗曾经炽热的心降温。因为,冷静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真正标准。从来没有人试图走进他的世界,因为看不到他的世界,所以不了解他的为人,也就无法成为他的朋友。
但有人做到了,一个人走进了他的世界,那个人就是陌离。还有两个人也走进了他的世界,成为了他的朋友,他们是单雄信和王小二。然而,单雄信和王小二并不了解他,因为他们只是他的朋友,朋友并不一定了解彼此。
陌离不是他的朋友,但却了解他,因为了解了他,所以成为了他的知己。知己和朋友之间,虽然看似只有一线之隔,但实际的距离却远不止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陌离并不会因为成为叶孤城的知己而感到庆幸,更不会因此而自视高人一等。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唯一的差别只是家世背景所造成的起点不同。在叶孤城这个小圈子里,能与他成为朋友或知己确实不易,但也只限于这个圈子之内。放到别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或者说是不屑一顾。
对于叶孤城,陌离自觉亏欠良多,多到似乎永远也无法偿还。
突然,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响起,宛如一道惊雷。陌离回过神来,与落侠衣一同将视线投向了他的脚下。那里有一截腐朽的枯骨,在落侠衣的脚下化为了粉末,未被鞋底覆盖的部分是两截骨头,那是被落侠衣无意中踩断后的残骸。
落侠衣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捻起那些骨粉,沉声道:“这些骨头至少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
陌离抬眼向前眺望,火光勉强触及的边界外,隐约可见一座破败的草屋轮廓。她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在这棵庞大的夤夜树下,竟隐藏着如此广阔的暗室,两人已行走了半刻有余,却仍未抵达其尽头。更令人不解的是,方才踏入之时,陌离便已留意到,此处并无墙壁。
没有墙壁,意味着这所谓的夤夜树下的暗室并非人为开凿,而是自然形成的秘境,而那棵夤夜树正是通往此地的神秘之门。
或许,这棵夤夜树本身就是开启这片秘境的机关。那么,这片秘境究竟通向何方?又是否存在着另一个出口呢?
陌离在思索这些谜题的同时,脚步并未停歇,依旧紧紧跟随在手持火把的落侠衣身后,一步步深入这未知的黑暗。
黑暗仿佛来自无尽的地狱深渊,除了火把照亮的狭小范围,四周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陌离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仿佛自己是一只被囚禁在漆黑牢笼中的小鸟,既看不到外界的光明,也无力挣脱这束缚的牢笼。
落侠衣一边行走,一边默默计算着时间。一刻钟、半时辰、一时辰、两时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心情愈发沉重,压抑感如影随形。甚至,心底升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他从未有过如此感受,仿佛自己是一只被困在密盒中的蚂蚁,四处碰壁,找不到逃脱的出路。
突然,一股温暖从掌心传来。落侠衣转头一看,只见陌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她虽然没有言语,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传递出的信息却异常清晰: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们会一起面对困难,一起战胜挑战。
感受到这份来自同伴的支持与鼓励,落侠衣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加快了脚步,心中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驱使着他向前。
在这死寂般的黯淡光亮中,只有低沉的呼吸和浅浅的喘息交织在一起。脚下的地面已不再坚硬,而是变得柔软而泥泞,踩上去悄无声息,也缓解了脚底的酸痛。
最终,落侠衣和陌离停在了一座石雕前。他们抬头仰望这座雕像,眼中满是震撼与惊叹。
这座由普通花岗岩雕刻而成的雕像,似乎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形象。他身着长衫,手持半开的扇子,长发随风飘扬,五官俊朗儒雅。然而,与这儒雅形象格格不入的是,他的双眼处竟是两个空洞。
“为何感觉如此奇怪?”落侠衣低声自语道。
陌离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似乎缺少了些什么?”落侠衣颔首回应:“这样的人物形象,本应给人以飘逸中带着儒雅之感,颇有几分诸葛亮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风范。”
陌离摇了摇头,将那些无法理解的疑惑抛诸脑后:“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我们继续前行吧。”
落侠衣未作多言,手持火把继续前行,那花岗岩雕像随即再次隐没于身后的漆黑之中。
压抑的黑暗再次袭来,陌离的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落侠衣的步伐也随之放缓。两人皆感到了疲惫的侵袭。“我们究竟走了多久了?”陌离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惊扰了落侠衣的思绪。
落侠衣停下脚步,喘息片刻,抬手拭去额头的汗水:“已有三个时辰。若算上在外的时间,大约近五个时辰了。”
“幸亏我准备了些烤肉,否则我们怕是要饿死在这不知名的地界了。”落侠衣调侃道,随即盘腿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这番话引得两人相视一笑,暂时忘却了周遭的困境。
陌离也在落侠衣对面坐下,火把被稳稳地插在地上,油布燃烧时发出的啪啪声在昏黄的火光中回荡。两人默默享用着这简单的晚餐,仿佛一切烦恼都已远去。
休息片刻后,落侠衣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好了,我们继续前行吧,但愿前方等待我们的是惊喜。”
前行不久,两人眼前又出现了一座雕像,与先前的那座截然不同。这座雕像身躯魁梧,铠甲威武,神情不怒自威,手中紧握的战斧透露出睥睨天下的霸气。陌离虽不知这雕像的原型是谁,但若是真人立于眼前,其气势定能倍增,就连陌离也能感受到,在这磅礴的气势背后,隐藏着某种致命的缺陷,只是这缺陷究竟为何,她与落侠衣皆不得而知。
正如之前那座儒士雕像一般,两人能感觉到雕像似乎缺少了些什么,却始终无法确切地说出是什么。这次,两人没有继续前行,陌离心中涌起一种直觉,前方或许还有更多雕像,且都如这两座一般,气势非凡却总感觉有所缺失。
既然如此,何不停下脚步,细细参透这其中的玄机?
落侠衣举着火把绕着雕像转了两圈,却未发现任何异常,只好重新回到雕像前站立。
儒雅文士与战神勇士,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陌离不自觉地绞弄着长发,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正如叶孤城总爱低头审视自己的手指一般。
习惯总是在不经意间养成,又在日常生活中自然而然地流露。
陌离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想要捕捉,却如同昙花一现般难以触及。灵感与机遇总是稍纵即逝,若不能及时把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悄然溜走。
「文士、勇士、儒雅、勇猛……」陌离口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汇,而落侠衣则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雕像,试图发掘那些未曾留意的细节,解开雕像所隐藏的奥秘。
解开玄机并非易事,它如同参禅一般,需要心境宁静,灵台空明,等待那一刹那的灵光乍现,方能恍然大悟。因此,落侠衣与陌离在这座宛如战神般的雕像前驻足良久,时间之久,连落侠衣也无法确切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