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洞房醉：椂王浅薨

秦蓁在身体刚被硬扯下去的时候，就解开了腰带，待喜服与身体分开，她顺势在元翼头顶一踩，飞冲上去。

尚未够到栏杆，腰上一紧，已被从天而降的李烨搂住，而李烨手中她用来跳舞的丝带，宛如长了眼睛的蛇，精准窜上栏杆，眨眼工夫便将二人拽了上去。

顾爽的魂都要吓掉，看见依然身着男装的秦蓁重新回来，横眉怒斥：“谁叫你突然冲过来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知道呀！”秦蓁冲他呲呲牙：“所以，李大人和我都担心您被元翼推下去嘛！”

“我说的是你，”顾爽气结：“你休要给我嬉皮笑脸，且站好好好说话！”

“噢！”秦蓁忙站直身体，一双大眼睛却骨碌碌到处瞎瞄，待对上顾爽的，又笑眯眯道：“顾少卿您别生气嘛，我和李大人都测算好了，李大人先射他一箭，而我身高与元翼相仿，在他中箭的同时我撞过去，定能让他伤上加伤。李大人武功高强，他来做后援，哪里还会有危险？

说起来倒是您，您又不曾与我们商议讨论过，如何配合得这般恰到好处？方才你后仰那一撞，真真绝了，又帅气又实用，我觉得，便是我不撞他，元翼也差不多能被您那一下撞晕。”

不得不说，秦蓁确实会拍马屁，看着她竖起大拇指，贼兮兮凑到眼前不停称赞，顾爽心中有再多火气，也被她熨帖得平平整整。

不再多言，狠狠瞪她一眼，顾爽率先下楼。与李烨错身之际，却闻李烨低声道：“技不如人，反倒凶得很，顾少卿当真有本事。”

才压下去的火气蹭地又冒上来，顾爽张嘴就要回骂。

秦蓁眼瞧情况不对，道了声“您二位慢慢聊，我先下去瞧瞧”，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

罪魁祸首都走了，两个大男人还有甚可吵？二人两看两生厌地黑着脸一同下楼。

楼下已乱成一片，三法司的衙役们全都站出来，正将不相干的宾客与花娘们往外赶，李烨与顾爽追上秦蓁挤进人群，待瞧清楚发生了什么，全都呆住。

元翼摔得身体扭曲、脑浆迸裂，如意料中般死不瞑目，而他从秦蓁身上扒下来的大红喜服，仿佛一块被血浸透的裹尸布，堪堪盖在他身上，衬得他阴柔俊脸和阴森表情愈发诡异。

而在距离他不足两丈之处，还躺着另外一具尸体，那尸体却是元太师。

元太师是在路边拴马桩上自戕而亡的，很显然，亲眼看见幼子坠楼摔死，他所有精神支柱全部坍塌，故，这拼死一撞力道狠辣，竟将他整颗脑袋，有小半截都撞进腔子里去，脖子更是撞得寻不见。

秦蓁只扫了一眼，便悄悄退至一旁，李烨和顾爽却在元太师的尸体旁静默良久。

直到掌灯时分，三法司才鸣金收兵。

秦蓁已洗尽铅华，依旧是平常打扮，与李烨和顾爽各自骑马，缓缓离开东市。

“接下来怎么办？”顾爽问李烨：“今日能调来三法司所有人手围剿元翼，乃是那块帕子的功劳，皇上因为相信元太师亦是突厥奸细，方允你我兵权。可椂王浅呢？今日平康坊闹出这么大动静，便是你我有意隐瞒，三法司也会如实上奏朝廷，待明日早朝，椂王浅定有准备，想再抓他把柄，恐难上加难。”

“顾少卿多虑啦！”李烨尚未回答，秦蓁已掩唇笑道：“哪里需要等到明日早朝？那老匹夫早就被李大人逼得走投无路、败走麦城了，如今，我们只等虎贲军收尾便是。”

“嗯？”顾爽没听懂。

案子有了眉目，李烨心情极好，见顾爽罕有地露出一脸莫名，微微莞尔：“我们都低估了圣上的洞悉力，事实上，圣上才是下这盘大棋的玩儿家。”

“诶？”秦蓁登时被他勾起兴趣，“怎么说？”

李烨看看她，再看看顾爽，破天荒地开始解释：“我们一直以为，皇上被椂王浅的表象欺骗，并不知晓椂王浅的阴谋，却不知，皇上数月前就有了安排。当然，若非那批兵器现世，便是有所怀疑，皇上也绝不会动他。”

兵器？秦蓁眼睛一亮：“李大人您说的兵器，可是当初黑风水寨那些兵器？”

“正是。”

“那是椂王浅搞的事吗？”秦蓁大惊：“天，那，那些被拐孩童？”

“亦是椂王浅所为。”

“居然是他？混账东西！”秦蓁破口大骂。

将将骂出一句，她便猛地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片刻后，她恍然大悟：“竟是这样，好一个长安花神，好一个与世无争的闲散亲王，他所谓的爱花养花，钟情于牡丹，竟都是为了炼药制毒？”

“没错，”李烨轻叹：“我那日进宫，圣上给我说了个天大的秘密，椂王浅的生母并非普通宫女，而是南蛮圣女。南蛮与突厥毗邻，南蛮人又素喜养蛊炼丹制毒，故，先帝时期，圣上便怀疑，她极有可能是南蛮和突厥安插在我大唐后宫的奸细。

圣上继位后，一直对椂王浅防备，只是椂王浅聪慧似妖，为人低调，又表现得与世无争，圣上委实抓不到他的把柄。直至去岁有突厥刺客入宫行刺被俘，熬不住严刑拷打，临死前招出突厥可汗悄悄派他们送入长安一批兵器，而黑风水寨，便是他们特意选定的窝点，我方带着千牛卫前去碰运气。”

这下子全都对上号了。

前唐鼎盛时期，便有“突厥跳舞，南蛮吟诗”之称，正如前唐有不少武将皆是突厥人一般，南蛮人在前唐宫廷中，也有不少乐师，长安城和洛阳城中，南来北往做生意的突厥人和南蛮人更是比比皆是。后宫中出现一两名突厥或南蛮妃嫔，并不稀奇。

然，前唐末期，突厥和南蛮趁大唐朝局不稳，屡屡在边境挑起战事，大有联手入侵之意，若非明德帝杀父弑兄、篡权夺位，又有李烨等武将战场杀敌，为江山社稷保驾，说不定，大唐还真有可能被外族瓜分。

如今突厥和南蛮虽被打回去，但后唐初建，南蛮倒算老实，突厥却依然蠢蠢欲动。倘若椂王浅憎恨先帝、厌恶大唐，一心向着其母南蛮，那他所图之大，当真无法忽视，而南蛮如今的乖巧服软，恐亦是假象。

有突厥在明处叫嚣挑衅，再加上南蛮在暗处悄悄使坏，秦蓁不得不承认，明德帝的日子委实不好过。

而很显然，他们的策反和离间是有效的。

先是丽妃、杨将军和李公公，再是张俊德和前朝王宰相，然后是如玉公主、车骑将军谢常和李驸马，现在再将元太师、美玉公子和赵宰相拖下水，大唐后宫、北衙、文臣、武将、公主，甚至宰相和六卿之首的太师，他们的手越深越长，渗透之处越来越广，便是养心殿这种龙栖之地，都敢拿来布下九具井中尸凶局。

若非元翼杀人案无意中将椂王浅暴露出来，真不知，还有多少朝廷大臣和后宫妃嫔，会被他们拖下水。

默了片刻，秦蓁终是忍不住问：“李大人，您究竟做了什么，才将椂王浅逼得狗急跳墙？”

“没做什么，”李烨语气清淡：“当初兵器被剿，椂王浅便有些坐不住，察觉杨将军、张俊德、谢常和元太师、赵宰相各自心怀不轨，他更是起了贪心，这才策划出井中尸、姻缘扣、姊妹煞和洞房醉惨案，想逼他们就范，臣服于自己麾下。

只可惜事与愿违，李公公、济世方丈、吕妈妈和钱阮阮虽听命于他，却各有私心，竟是为了自身利益，直接将案子做成了死局。故，这些案子不破便罢了，但凡破获一件，椂王浅的狐狸尾巴便会随之一节节暴露出来。

我昨晚专门派人去椂王浅府邸走了一趟，告诉椂王浅，他丢失的那块帕子，被元太师捡去了，现已转交到皇上手中，而今日，皇上便要派出三法司收网，将元太师父子一网打尽。

椂王浅本对此将信将疑，然今日到处都在盛传你我要在北里大婚，他又亲眼目睹了三法司集结人马赶往平康坊，所谓做贼心虚，他生怕最后东窗事发、彻底败露，哪里还敢继续坐以待毙。遂召集府兵和他手下细作，紧急叛逃……”

才说到这里，便有千牛卫来报：“头儿，虎贲营刚刚传来消息，虎贲军已在城外五十里处成功伏击椂王浅等叛军，虏获叛军两千七百人，但，椂王浅战死了，虎贲军只带着他的尸首，入宫复命去了。”

椂王浅死了？那个策划出井中尸、姻缘扣、姊妹煞和洞房醉惨案的元凶，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死掉了？

这结果着实出人意料，李烨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瞠目结舌。

半响，李烨才轻叹道：“走吧，看样子，咱们头痛的日子，尚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