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江晚吟卖了自家族地莲花坞后，便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治腿。
对此，云梦附近的仙门世家无一不拿着当茶余饭后的笑谈，同时也在暗暗笑话这买下莲花坞的人：这么个怨气冲天的地方住都不好住，要除怨的话费时费力又不讨好，居然还有人花钱去买？
着实是个冤大头！
正当众人在看笑话时，一个自称为云梦魏氏的家族在云梦迅速建立。不出三天，便把周围的小家族的生意都给收入囊中，简直惊讶了众人。
然而最让人震惊的是，他们修的是鬼道！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江澄的耳中，气得他把家中够力气砸的，通通给砸了。一时间，屋子里茶盏瓷瓶尽数崩飞，碎片如雨般四溅，他一边砸还一边愤愤然的喊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想到曾经被他引以为傲的云梦江氏成了云梦魏氏，而且魏氏中的修氏都是鬼道，江澄的脑子就嗡嗡作响。
“魏无羡！一定是魏无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白眼狼！”江澄疯了一样的砸完了能砸的东西，便在那里大吼大叫，尤其母亲虞夫人曾经说过的那句：“你未来是一宗之主，不似某人，不知会在哪个阴沟里扑腾。”尚且萦绕耳中，更让他几欲成狂。
屋子的角落，江厌离脸色苍白，眼带惊惶的紧紧抱着襁褓中哇哇大哭的金凌，背脊抵着冰冷的墙面瑟瑟发抖。
“抢我莲花坞！害我断腿失金丹！害得我阿爹阿娘惨死！”江澄双目赤红，如困兽般嘶吼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随即又歇斯底里的把木桌被推倒在地，木凳被江澄一个个的往地上砸，飞溅的木屑让江厌离怕得把金凌搂得更紧，形色风雨中飘摇的残荷。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始作俑者却不再是江澄。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大门被人踢开，金夫人领着一干修士奴仆鱼贯而入。
“母……”江厌离眼睛一亮，立时欢喜得想唤一声母亲，却见金夫人冷漠高傲，一付不近人情的模样，顿时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以至她颤着嗓子才能接续道：“母亲。”
金夫人冷冷看了江厌离一眼，唯有接触到其手中襁褓时才生出一丝温度。她也懒得再看江厌离，只一挥手，命令道：“来人，去把小公子带走！”
此话一出，自有几名丫鬟和仆妇上前应“是。”
眼见着有人要带走自己的儿子，江厌离先是愕然，随即那本就泛红的眼睛再次蓄起两汪清泉，眼睑轻轻一颤便泛起粼粼波光。她将怀中襁褓抱得更紧，泪珠将落未落的望着金夫人，满含祈求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嘤嘤出声：“母……母亲，阿凌……”
金夫人哪有耐心听她饮泣，当即皱着眉头，吩咐那些不敢上前掰开江厌离的手去抢小公子的仆妇道：“带走！”
“是。”
众人一听，便知金夫人是真与小金夫人离了心了，当即没了顾忌，抖擞着精神，两个丫鬟上前掰手，一个仆妇上前抢小公子，在江厌离一声声：“母亲，不要啊……”的哀鸣声中把金凌给带到了金夫人的身边。
抢回了自己的宝贝孙子，没了‘人质’在江厌离手中，金夫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恨意，恶声恶气的啐道：“闭嘴！谁是你的母亲！你这个扫把星，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迎你进门，却害我的子轩惨死！”
被人怒骂害死了自己的夫君，亦是自己最爱的男人，江厌离如遭雷劈，又心慌又伤心。江厌离自小便只爱往厨房里钻，没人教过她如何修习灵力，没人教过她如何料理家务，没人教过她如何管理族中产业，更没人教过她如何与人应对……是以，面对金夫人的指控，她只能一边拼命摇头一边哭喊：“我不是，我没有……”
然而得到的，不过是金夫人领着众人拂袖而去。
而自金夫人出现，江澄就像傻了一样呆呆愣愣的坐在角落，看着姐姐的孩子被抢走也未置一词。
安静得，仿佛就像一个死人。
但可惜的是，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死人。
＃＃＃
清河不净室的地牢里，来了一位‘无常客’。
聂怀桑虽然是清河聂氏的二公子，按理说整个不净世都是他的地盘，没有哪个地方他去不得。偏偏，却有一处他从无踏足。
那就是不净室的地牢。
往日里，地牢多是空荡荡的，少有关押人的时候。因为只要是罪大恶极之徒，早就被素来嫉恶如仇的赤锋尊斩于刀下，少部分的罪行存疑者，或者牵涉到其他家族的恶徒则会被关起来，待找到证据后再决定是死是放。
只是前者出现的机会多些，后二者则寥寥无几。
不过，如今地牢关押了一位恶贯满盈的敛芳尊。
与金光瑶一起被捉的大多都死了，便是没死，除了从犯帮凶的苏涉，以及重伤的那个薛洋外，其余人查明并无涉入多少血案后便都流放了。
而剑芳尊却迟迟不见死或放，也未见宗主下令寻苦主，众多不明内情的弟子也就不免猜测，素来刚正不阿，却有几分护短之心的敛芳尊可能是打定主意要把金光瑶在牢里关一辈子了。
此举巩有不愿让金光瑶继续为恶之意，亦是防止有人寻金光瑶报仇……
只是，大家都觉得维护一个满手血腥者，着实有些不像宗主的作风。毕竟宗主的底限那就是不该沾染无辜者的血腥，而金光瑶再怎么‘亲’，单凭他的满手鲜血，赤锋尊怎么了不该留下他的一条命，顶多在他死后的每年祭日都供奉清香，也算全了这桩结义之情了。
就在众弟子门生议论纷纷之际，聂怀桑的到来，不免让他们想起往日里金光瑶每每在宗主朝二公子发脾气时对二公子的维护。于是大家暗中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默契十足的一致认为金光瑶能在宗主手中讨下命来，十成十是二公子的功劳。
聂怀桑在一声声“二公子”的请安中走在戒备森严的地牢。石阶蜿蜒而下，每一步都像踩着岁月的腐土。地牢的阴潮从砖缝里渗出来，裹挟着铁锈与霉朽的气味，粘腻地攀上人的衣摆。
壁上火把奄奄一息地晃着，将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鬼魅，忽明忽暗地投在斑驳血痕的墙上。聂怀桑看着自己的影子，竟一时怔愣，缓缓停下了脚步。
然而静立着的时间长了，随从在后的牢房守卫见他迟迟不动，不由忧心，小声提醒了一句：“二公子？”聂怀桑这才如梦初醒。他嘴角泛起了一抹不为人所察的苦笑，似是在缅怀即将面目全非的自己，而后坚定的继续往前，拐过弯角，走向地牢中最深处的囚牢。
“二公子。”守在金光瑶牢记外的门生恭敬地低头，一旁的火把映照出聂怀桑湿润的脸庞。他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手中折扇轻摇，扇面上墨竹摇曳，仿佛只是来此闲庭信步。
“把牢门打开。”聂怀桑语气温和，态度却难得的强硬。
都知道赤锋尊无意娶亲，二公子就是未来的宗主，所以即使赤锋尊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金光瑶，但面对聂怀桑的命令，也还是选择了遵从。
锁链哗啦作响，厚重的玄铁牢门缓缓开后，聂怀桑挥退众门生子弟，擡步踏入。
“三哥。”
聂怀桑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温和得近乎诡异，也让被关押多时却总不见聂明玦处置自己的金光瑶心里咯噔了一下，猛然擡头望去，聂怀桑还是那样一张脸，表情看起来也是如同往日那般亲近，金光瑶本该安心，却反常的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怀桑，你这是……”金光瑶按下不祥的预感，可却怎么都扬不出一张笑脸相迎了。
不过，聂怀桑也不在意。
“好久不见了三哥。”他眉眼弯弯，笑如三月柳，眼底却沉着整条冥河的冰。而后他终于沉下了脸，静静地看着金光瑶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三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