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兰陵金氏遭祸，金麟台被傀儡占据，侥幸未死的金光善带着族人手下并一众救护他们的世家仙首们尽数转换到了一处金氏别院。
金氏别院离金麟台并不算远，布置的自然也如金麟台般富丽堂皇，皆在此处名为别院，实乃是金光善私宅，为避金夫人追究而特意置来，专司寻花问柳之用。
不过，此时此刻，众亲金的世家皆损失惨重，又有金麟台上不肯散去的傀儡们虎视眈眈，于众人而言如鲠在喉，哪还有闲心关注这金氏别院是公中的，还是金光善寄着自己花花肠子的地盘。
众人因与傀儡厮杀了一整夜的缘故，他们早不复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而别院之中只能供他们略作洗漱，掩去些许狼狈之色。
别院的厅堂之中，江澄是众人目光聚集的中心，居于前列，满面阴云，正和旁人一样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救援的世家皆损失惨重，不免有人愤愤。可金氏纵使失了金麟台，失了众多弟子门子，失了库中珍宝，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众人又且留在金氏别院之中，便皆不愿犯主，就要以此事羞骂旁人。
可谁又该为傀儡冲杀金麟台一事负责任呢？不过是像往常一样，拿着众矢之的过街老鼠宣泄心中怨气，义愤填膺慷慨激昂道：“是夷陵老祖，一定是夷陵老祖！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傀儡！”
只是这种万恶皆由夷陵老祖而生的观念，在往日尚可有从众者附和。然今时不同往日，不免有人提醒：“可是夷陵老祖不是和含光君被……”
“这……”如同喉舌被人扼住，那人即暗恼自己嘴巴太快，但更恨旁人不提醒自己，说话没给自己留下个余地，以至被众人以戏谑嘲讽的眼神令他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十分不快。
正在此人，另一旁与蓝氏有几分交情，曾被泽芜君请托帮忙搜寻含光君消息的世家仙首若有所思，“我听说含光君的魂灯并没有碎，所以含光君一定还活着！含光君活着，夷陵老祖没准也还活着！”
那人听罢，顿时眼前一亮：“也不是没有可能。夷陵老祖活着……”可脱口而出的话才到一半，他又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换上了惊惧的语调：“他是要报复我们吗！”
此话一出，别院厅堂之中一片静默，本已移到说话几人身上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江澄的身上。而江澄在听说魏无羡很可能还活着时，脸色越发的难看。
熬了一夜的金光善只是冷冷的看了江澄一眼，便撇过头去，望向了一旁的秦苍业，问道：“找到阿瑶了吗？”
固然，金光善有自己的谋划和野心，可是金麟台如今被傀儡所占据，而那群被众世家张冠李戴到夷陵老祖头上的傀儡到底从何而来，旁人不清楚，他这个罪魁祸首难得还不清楚吗？！这个关头，金光善最怕的就是有人循着傀儡的来路找到炼尸厂，所以迫切的想找到金光瑶，好让他再献几个毒计来化险为夷，自然就没心情像以往那样拢着清澄了。
金光善把找金光瑶的任务交到了秦苍业的手上。这是再稳妥不过的人物，不只是金光善的心腹爱将，更是金光瑶的未来老丈人，除了他的女儿秦愫外不可能有比他对金光瑶的安危更上心的人了。
可秦苍业也是犯了难，摇了摇头，道：“还是没有……”
不过，秦苍业并不怎么担心，因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金麟台上虽有残肢，可是大部分尸体都算完整，能瞧得出属于谁的，而正也因此，秦苍业可以肯定金光瑶没有死在金麟台中，十有八九是在危机之时顺利逃了出去。
既然人活着，那么他总是会回来的。
“报——”
金光善本欲再与秦苍业说话，一名心腹进了厅堂，小跑上前，覆在其耳边一阵私语。金光善听得脸色骤变，随即大怒发作，一脚踢翻了身前的小案，满案的金盏银碟骨碌碌滚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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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虽为结义三兄弟，可是金光瑶与聂明玦的关系比之仇人好不了多少，一个见之如鹌鹑，一个见之则竖目，若非有居二的蓝曦臣为二人调停和稀泥，只怕金光瑶早就命丧霸下。
然而金光瑶逃跑时，虽知蓝曦臣必不会对自己的险境袖手旁观，但还是下意识的领着一干手下一路快马加鞭，逃往了清河的方向。
一则清河与兰陵更近些，少有水路阻碍。
二则比之头顶上有那些长老坐镇，非蓝曦臣一言堂的姑苏蓝氏，聂明玦说出手就出手，可不会有人在事后质疑为何这群傀儡只紧追着他们金氏子不放。
三则赤锋尊的实力更胜于泽芜君，而手底下的门生子弟更是个顶个的杀才，有他们出手，才能制得住这群傀儡越来越重的怨气和越来越深的杀意。
尤其这群追杀的傀儡中还有鬼将军温宁！那是夷陵老祖生前炼制出的最高阶的一具凶尸，当世绝无仅有，性格、行为、甚至言语都一如生前，与活人无异，只是不畏伤、不畏火、不畏寒、不畏毒、不畏一切活人所畏惧的活尸傀儡！非强悍如赤锋尊，只怕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纵使蓝曦臣必然愿意对他施以援手，金光瑶也只能求助于聂明玦。
所以这就是金光瑶逃至半途时不再循本能，而是权衡利弊之后，依然选择清河的缘由！
金光瑶自金麟台逃跑时，协同者众，无奈一路奔逃时动静太大，跟上来的傀儡太多，每行至一段路便会减去几名追随者，而逃到不净世时，只余下一个为护他周全而伤痕累累的苏涉。而即使如此，苏涉也没护住金光瑶，以至于金光瑶至不净室落马时，已痛失一臂，流血过多，意识不清到几近昏迷。
聂氏族地不净世，虽不像姑苏蓝氏的云深不知处一般坐落于深山之中，亦不像云梦江氏的莲花坞，兰陵金氏的金麟台一样位于市井之中，繁华之地。
它坐落于清河城外一处高耸山峰的山脚下，背靠青山，怪石嶙峋，外围墙壁如经过刀砍斧劈一般，坚固而巍峨。正也因此，金光瑶和苏涉无需入城即可到达。虽说他们并不在意害伤凡人性命，可也不免忧虑被聂明玦秋后算帐。
角楼上，放哨的弟子们远远就看到金光瑶和苏涉并几人在傀儡的追击下狼狈逃窜。虽然这一路上下来，能追赶过来的傀儡已只剩下零星几个，但其中的鬼将军温宁的存在，让这群聂氏弟子大惊失色，忙不叠派了一人去向宗主禀报。
听说金光瑶和苏涉被鬼将军追杀，聂明玦的眉头顿时一皱，当即拎着霸下就到了大门处。
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就见证了苏涉被温宁踢飞，重重摔到了地上的场景。而金光瑶亦面无血色的跌倒在地，头昏眼花到站都站不起来。
紧随其后赶来的众聂家门生子弟一见鬼将军，立时就摆出了防御的架势，而聂怀桑则大惊失色：“鬼将军！他不是被金宗主挫骨扬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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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要跟着凤族人回族地，魏无羡在临走之前，也不免有些旧事需要了却。尤其此行有去，却未必会再回来。
魏无羡用土砌了几个坟，又物尽其用，拆了岐黄一脉搭在伏魔殿不远的木屋中的几块木板，写上了他所记得一起在乱葬岗相处了快两年，早已视为亲人的温氏老弱们的名字。
魏无羡跪在这一列列不曾做过恶，甚至素行善事的岐黄一脉的坟前，心情沉重的与蓝忘机一起俯首拜下。
魏无羡直起了身子，看着刚才与自己动作完全一致的蓝忘机，不由叹了口气，“这只是衣冠冢……当日我去不夜天，只是想为他们……收个尸……”
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使然，魏无羡说起这一段时可谓轻描淡写，惟有他本人才知道他心中的伤口有多大，有多深，又有多么痛彻心扉。蓝忘机有所感，但他也深知再怎么将心比心，没经历过的事情终究是没有经历过，感触有限。
所以蓝忘机没有安慰魏无羡，只是见他有心想说，便引导他将心伤一起抒发出来，免得一直憋在心里给憋出病来。遂接了一句：“后来……”
“后来……”魏无羡回忆起当时所见所闻，眼神越发黯淡，“他们太道貌岸然了，我忍不住和他们骂了起来……是他们，先动的手……”
说这些，魏无羡并无意于解释，他就是单纯的想让蓝忘机知道真相，让蓝忘机知道自己并非真的丧心病狂，也让蓝忘机知道他所心系之人，并非真的品行不堪。
“我知。”蓝忘机从没有疑心过魏无羡，只是回忆起当日自己所为，又觉得可能遭魏无羡的误会，不免心虚，道：“我不该……那日我不该拿剑对着你。”
“好啦。”魏无羡摇了摇头，“你后来才来的，哪里知道此前发生了什么。”
魏无羡的安慰并没有让蓝忘机的心情好上半分。
蓝忘机回顾当日，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天真的以为只要让魏无羡停下，他就能安全，只要找到证据，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却忘了那是在怎么的混乱之中：只要魏无羡停下，死的第一个人就会是他！
一群人围攻一个人，却让被围攻的那个人停下，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偏偏他蓝忘机当日就是这么天真的做出了让人觉得可笑的行径来……蓝忘机直至今日，尤为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