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番外-秦陆

今天是圣诞节。

十二月的冷空气提神醒脑,穿着白胡子套装的圣诞老人在烤肉店前充满热情的发着传单，牵着小孩子的父母会因为单纯的童心接过对方的宣传广告，但也有刚下班步履匆匆的社会人士不耐烦的拒绝。

街道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装饰的很漂亮,大型购物商场大楼外一片灯火通明，到处都张灯结彩,充满了过节的气氛。

红色的圣诞帽和绿色的圣诞树搭配起来是很温暖的颜色，银白色的雪花灯挂在树梢上，是童话故事里可爱的小小点缀。

收获了不少礼貌接受和小孩子不加掩饰的喜爱、也不乏被无视或冷漠推拒的“圣诞老人”,厚重的玩偶服里可能是一个勤工俭学的小姑娘，也可能是一位需要养家糊口已经不再年轻的父亲。

被拒绝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是还是要继续坚持派发完成自己的工作。没什么好抱怨的，至少也有感受到简单直接的善意，老板也并不会因为你没有被人无视过就涨工资。而不接传单的人或许也并不是因为人情冷漠，可能刚刚才在公司加完班身心俱疲,只是没有心情被人打扰,一门心思想早点回家睡觉。

在不了解旁人的情况下,仅仅凭借一个举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善恶，一定程度上可能会得到错误的结果。

年底北半球已经开始下雪,暖黄色的路灯下能看到缓缓飘落的雪花，路灯代替了夜空里的星星，看上去倒也有些温馨。

人与人之间的感受并不相通，就好像穿羽绒服戴毛线帽迎接初雪的人认为落雪很美会带给人祝福，但还会有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平安夜的冰天雪地中无处可去。透过玻璃橱窗懵懂的看到热气腾腾的烤火鸡，用冻成胡萝卜色不听使唤的小手,笨拙的划一根火柴，等着奶奶来接她。

一根火柴许一个心愿，只有物质生活不至于拮据才会有心情追求精神世界的满足。这世上有无数个心怀梦想的冒险家,也有无数个连生活都无法维系的小女孩。

贫穷的人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富有的人希望永远健康，每个人从生下来拥有的东西都不相同，而每个人基于自己原本拥有的东西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各不相同。

小女孩不懂得什么叫做追求梦想，不懂得怎么得到属于自己的公平，她只知道自己肚子饿了，想吃一顿饱饭，只知道下雪了化雪的时候会更冷，想穿一件保暖的衣服，或是一间可以生火的屋子。

她的愿望只基于这些。不再寒冷，不再挨饿，唯一爱她的奶奶能来接她，再见哪怕最后一面。

安徒生的结局里，小女孩的时间永远的停在了那片雪地里。

但既然是童话，或许本该有真的能够改变人命运的某种意识，在小女孩燃尽最后一根火柴的时候，实现她的愿望。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做过的，正在做的，未来也会继续下去的事。

有人说生活原本就充斥着突如其来的变数，有天降的喜事也有截然对立的恶意，人生本就是这样，讲不清道理，过去了不再重来。

不管多么不尽如人意、多么令人扼腕惋惜，这都是现实，这就是人生。

过程的遗憾悲欢难以一言以蔽之，结局不论平淡安乐或荒谬荒唐，都只能道一句人生如此，因为“这才是人生”。

被逆转的悲剧故事重新来过，给无处说理无从自救的人一个幸福的机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现实的童话。

但长大后满眼皆是人性破败疮痍的人，小时候也曾相信过路过的人手心里藏着一颗糖。

现实与童话之间的差异大概就在于，当有人替你遮风挡雨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接触到的都是善意都是好人，现实生活也可以与童话一般无二。但总有一部分路，要你自己走。

风沙带来伤口，一部分人将其转换为力量继续前行，一部分人就此陷落在风暴里，迷失了前行的路。

人一生都在逆水行舟，大多数人前半生在家人的庇护里拥有短暂风平浪静的日子，后来独自远行时，才知大浪淘沙其实残酷，不想被淹没，就只能自渡。

海中不可能无鱼。

风险不仅仅来自于自己，可能努力了许多年，最后平白无故被路过的凶兽吞没，就此被迫走向终点。

现实中有很多种不因自己的行为而改变的结局，灿烂或平凡的生活属于每个人本身，但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这些必然会产生的交集会互相影响他们的人生轨迹，从而由外在的环境和身边人的行为产生改变。

这些改变有时会带来快乐或幸福，有时什么也不会发生，有时会将原本平静的生活彻底打乱带向不能回头的地方。

自己走了岔路的人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而重头来过更正的人生轨迹，是因为他们错误的选择影响到了旁人的人生，将其他人原本美好的人生轨迹推向荒芜沼泽。

我曾经问过自己，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

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并不局限于外表的差异，更重要的是不同的思考方式，一个人的思维决定着一个人最终能够到达的地方。

它的复杂之处在于，只能基于已发生的事物分析却不能以此作为对未来的推断，因为人是会变的。

过去的无数个位面里，我从垂垂老矣到牙牙学语，从医生到地痞，从声名远扬到寂寂无名，哪个是真实，哪个是幻象，其实偶尔想来也有些难以分辨。

生命的珍贵之处在于它不可逆的唯一性，在于它的永不重回。但是在我作为任务者走出另一条不伤害他人的人生轨迹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将其打破。

我曾想过如果自己只是陷入了一段循环嵌套的程序、一款出不去无休止的游戏、一段被抹去的记忆、或者仅仅是像处于楚门的世界那般被人在更高位面观看的一个剧本故事。

甚至于我的存在是否只是一串代码，人类所谓的记忆是否只是一段数据，灵魂究其根本是否真正脱离编撰操纵独立于这个世界，我都曾在漫长的人生中做过推断和假设。

后来我明白这一切无从证实，人的思维特性就是会将简单的问题导向更复杂的方向，这一切并无切实的意义。

而我现在这一刻所作出的思考，其实已经证明了我真实存在的痕迹。

高等位面中不乏创造出无限接近于人的人工智能，他们与人的外观与思维模式几乎没有区别，而所有或出于希冀或出于研究违背科研准则越过三**则、试图输入让机器人拥有感情的代码的人都对于他们所创造的“灵魂”深信不疑。

人类的感情复杂而多变，并非简单的喜怒哀乐可以概括，有些看似矛盾的情况甚至可以共生共存，极致的悲喜，极端的爱恨，都可以在同一个瞬间诞生。

这些看上去与人无异的人工智能，我曾亲眼见过，接触过，但不做评判。

有些事情，一厢情愿的相信与不相信，都称不上客观。但人在思考上做出的选择判断，在无碍于他人的情况下，其实没有必要做到完全的客观。

即使再理性的人也会无意识的以主观的方向出发，完全客观理性的人并不存在，或许只有真正的机器人才能做到。

有血有肉，就意味着会被影响，会冲动，但这无可厚非。

我也会有自己的倾向性，有时候无关任务，只是我想要在每一个存在过的地方，不留遗憾的认真生活。

“哥哥，买花吗？”

我低头，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在我出神的时候跑到了我跟前，正垫着脚努力的把花束高高的举起来。

我蹲下来跟小姑娘平视，弯弯眼睛：“这街上这么多人，为什么问我？”

小姑娘歪头看着我，眼睛明亮又黑白分明，嘿嘿一笑摇头晃脑朝我一指“我观察很久啦，爸爸的传单，只有哥哥是主动去拿的。”

我一愣，看了看手里的烤肉店广告，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原来你的爸爸是圣诞老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