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大丰之年（8）
第097章大丰之年（8）
眼前的场景有些吊诡。
金曜等人站在一家饭店的后厨里,看着眼前忙碌的劳动场景，一时语塞。
备菜区，骨瘦如柴的学徒们被绳索固定在钢管上,他们举起手里的菜刀，不知疲倦地剁着案板上的肉馅。剁肉的过程中,他们屡次想要低头去啃那些肉末，奈何捆住头和手臂的绳索太短,活动范围有限。他们只好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发狠似的剁肉。
洗碗区内，身形瘦削的员工们被铁链拴住了腿脚和脖子，他们机械地擡动青紫色的手臂洗碗,时不时呲牙咧嘴,朝着碗池子发出此起彼伏的一声声怒吼。
怒吼很快就会被戴着白手套巡视的胖子打断。
胖子掏出一块生肉，在一位扭曲着面孔嘶吼的洗碗工面前晃了晃。
洗碗工兴奋地叫了一声,伸嘴去够。胖子则收回了肉,冷酷地指了指满是泡沫的池子：“全都洗完才有肉吃！”
胖子训完了这个,忽然一个踉跄,险些栽了个跟头。他拉紧手里的绳子,又训道：“好好拖地，别发疯！”
只见他的脚旁，还有一个狗一样趴在地上的戴着项圈的拖地工。拖地工狂躁地拿抹布蹭了几下地面,回头像发怒的野兽一样，朝胖子龇牙,露出尖利的牙齿，咽喉里发出凶恶的呼噜声。
胖子把绳子收紧几圈,拖地工死命挣扎着，然而脖子还是被迫扬起。他收了尖牙,嘴里发出嘶呵的声响，原本就青紫的脸变得更紫了。胖子往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紧接着，又往地上扔了片薄如蝉翼的肉。
拖地工立刻低头去舔。他刺溜一下就把肉片嚼完了，而后舔着嘴唇，流着口水，又继续卖力拖地了。
“嗯，这是不是太没有人权……尸权了？”连琦瑶小声说。
后厨里的这些切菜的，洗碗的和拖地的工人都是张牙舞爪的丧尸。
“丧尸比普通员工力气大，似乎也不用休息，不用给工钱，确实挺适合剥削的。”木独山略带怜悯地说，“看来这里的丧尸也不受劳动法保护。”
向来不说闲话的木独山突然开腔吐槽，显得鲜活了不少，金曜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他咂摸了一下这话的语气，问：“你很有感悟的样子，最近也被压榨得厉害？”
“算是吧，”木独山扯了扯嘴角，幽幽地说，“大家都一样。”
拖地工佝偻着背，埋头擦地，擦着擦着似乎又不耐烦了，于是开始横冲直撞，牵着巡视者往前跳了好几个大步子，差点撞上连琦瑶。
金曜抓着连琦瑶的胳膊，另一只手顺带抓着木独山，三人迈着齐齐的小碎步悄悄往边上靠了靠。
他们在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中当了十几分钟的背景板后，终于等来了店老板。
店老板是个青年男子，眼袋和黑眼圈在胖圆的脸上很明显，眼睛没有什么神采。他身材臃肿，穿着灰色卫衣和水洗白牛仔裤，衣服皱巴巴的，脸也皱巴巴的，看上去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他走起路来慢悠悠的，鞋底与地面难舍难分，仿佛脚下马上就要长出树根，扎根到地里，绝不能再移动分毫。
不过，当他走到金曜等人面前时，无神的眼睛里却忽然亮起一点光来，精神也随之一振：“不好意思，那边刚忙完，实在是太感谢了。”
就在不久前，金曜等人在小巷子里遇见了游荡的小个子丧尸。当时三人手边没有武器，又顾忌着这里未知的规则，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转身就跑。
小丧尸的体能和耐心似乎不太行，追了一会儿就停下了，呆在原地慢吞吞地活动着四肢，重新跳起奇怪而缓慢的舞。
连琦瑶评价道：“它好像脱离仇恨范围，回到待机状态了。”
金曜略一琢磨，问：“既然告示上有地址，咱们要不要送它回家？说不定能有什么新发现。”
“可以，走着。”
之前的跑路过程中，他们观察了附近的街道名称，发现两条街外就是寻宠启示上的地址。于是三人小心地回头去找那只小丧尸，而后一直与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十来分钟后，他们终于将小丧尸引到了这家店门口。
这是家门脸不小的饭店，光洁的地板反射着耀眼的灯光，店内却略显拥挤。桌椅摆放的间距很近，食客落座起身时常常挤到旁边的桌子。店内人声鼎沸，吵闹声盖过了音箱里动感的电子合成音乐。
门口接待的服务员瞧见新客人光临，表情却不像是欢迎的样子，他清清嗓子，说：“不好意思客满了，请去别家用餐吧。”
话是这样说，可透过玻璃窗，金曜看见了好几张空着的桌子。
服务员顺着金曜的目光看看了眼空桌子，刚要开腔，就见对方摆摆手，指向身后。
“我们是来还……宠物的。”金曜说。
服务员显然是认出了小丧尸，他立刻跟后厨打了招呼，并邀请三位客人去后厨等待。随后，服务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罐头，靠近小丧尸，一步步地将它引走了。
后厨的伙计带着金曜等人穿过挤挤攘攘的前厅，表情有些烦躁，嘴里嘟囔着抱怨着什么，但店内太吵，金曜没法听清。
到了后厨，伙计就撒手不管，去干自己的活儿了。临走前他只留了句嘱咐：“等会儿老板会来找你们，千万别瞎跑啊！”
其实就算伙计不说，被带进了丧尸窝里的三个人也没打算瞎跑。
刚见到这一屋子丧尸苦力时，他们确实想要跑路。然而还没等开溜，他们又发现这里的丧尸并没有攻击人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陌生人进来。
丧尸们坚守在自己的劳动岗位上，麻木而机械地干活，似乎完全丧失了捕猎新鲜肉类的血性和本能的欲望。它们只是偶尔发起狂来，将铁链抖得哗啦啦响，随后又在管理者的恩威并施下重新变得温驯了。
金曜等人安静地贴着墙边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
“他们为什么要安排客人进后厨等人啊，这也太不把咱们当外人了。”连琦瑶说。
“前厅太吵闹拥挤，杵在那儿容易被来往的人撞着。把客人晾在街边也不合适，”金曜停顿了一下，“好吧，进后厨更不合适。”
木独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周围人，说：“刚才在门口时，那些食客看我们的目光似乎有点奇怪，服务员和伙计也是。这里只有我们穿着这种奇怪的长袍子。”
“对哦，”连琦瑶擡起手臂，扯了扯自己宽大的衣袖，“之前被海奚逼着自证时也是，围观的群众穿得都很休闲很现代，只有咱们穿这玩意儿，感觉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金曜若有所思：“会不会就是因为这身装扮？难道我们的身份在这里其实并不受欢迎，所以服务员才要把我们带到这里藏一藏，以免在外头发生冲突？”
木独山点头：“有这个可能。之前丧尸出现在弟子楼，那里的人如临大敌，启动了警报，还开枪射杀丧尸。这家饭店却与丧尸相处得很好……不，不止，那张寻宠启示贴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路人看见时却没有惊讶，说明这座城内的人也许都对丧尸抱有类似的态度。例外的可能只有咱们的弟子楼。”
金曜：“这么一说，刚才穿过前厅的路上，我确实感觉到好多食客在看我们，而且不像友善的样子。”
这个猜想在店老板这里再次得到了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