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一回
第三一回-忠掾宦临死守机要,莽兵士对敌误中招
下了朝,冯儒与一官员走在宫道上。
旁边的同僚说道:“冯大人,你听说了吗?贾允领兵在金河上游那儿打仗刚刚失了通、滦二州,折兵不少……若说这贾允也算得上从军多年的武臣,怎么刚刚掌了军中要职,就出师不捷呀。上一回在黔南退蛮的时候可是大获全胜,这次总也不至于一上来就送了两城给了蛮人。”
“你倒也要看看他的出身为何,”冯儒冷笑道,“一个太监而已,当再多年的军将又能有几分材料?不过是些滥竽充数的手段罢了。大燕的武兵,何曾需要靠着他?”
那同僚也摇摇头,轻叹:“先前陛下削太监军权时就已经把大部分武职太监调往各州领带翊卫了,军中好歹仍是先前跟着煜王征战的将领,贾允就算再无才能,在军中熏陶多年,也不至于到如今地步。看今早陛下的面色不好,虽然未有言语提及此事,可咱们都知晓的事,陛下如何能不知?想必心中也是忧心多虑着。”
冯儒脸色阴沉:“这才可能只是个开始,军事事关国土完整,可半点马虎不得。”
同僚也道:“前线战事不知具体情况,陛下闭口不言,那边也没有再调兵遣将的意思,真不知要如何作为了。”
冯儒怒叹:“阉党祸乱!迟早危害一国社稷!每次军政支出甚多,最后不还是把城给丢了!”
同僚劝道:“小点儿声,这事明面儿上还说不得,小心被有心之人听去……”
“那又如何?”冯儒忆起那日同姜华直言相撞,得罪的事他早便为了,他身正行直,难道还怕有人恶意陷害不成?
那同僚叹言:“冯大人您的同门师弟御史韩大人统掌监察事,可庇护之,可下官却是力无所恃呐……”
言扯伤心事,冯儒眯了眯眼睛,定声道:“他同本官已无干系了……韩怀瑾聪明得很,怎能如我这般自找麻烦,你说是吗?”
那同僚也机敏得很,料想冯儒这等耿直的人物,又联系从前私下里听说过的有关韩怀瑾流言,便知二者必定生了嫌隙,便也不在此多说,只叹言道:“大人行得正,却不知我等想要如您这般该有多难……”
冯儒忍下一腔怒火哀怨,道:“你且安心,他们猖狂不了太久……”
同僚摇摇头,二人行至宫门,各自告别上轿。
内侍省下属刑狱司内,阴暗潮湿。
姜华闲坐在藤椅上,旁边小太监递了一盏茶过去。
姜华幽幽闻了口茶香,温度正好。
待他解了口中干渴后,方才抬首,直视着对面绑在刑架上人,此时遍体鳞伤,血迹几已干涸。
“呸!”那人感受到他视线,当即啐了一口。
“啪!”旁边一太监立即往他脸上了一巴掌。
“栗小山,”姜华一笑,抖了抖袍角,道,“咱家今日可是特地为你而来的,旁人亲自来请咱家都未必去,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呵,那可是有劳大驾了。”栗小山冷笑一声,却不很显眼,因其脸上已布满了鞭痕和烙印,伤口的血浆轻微一扯便泄出道小口子,冷眼圆睁,正瞪向姜华。
姜华不理会他的嘲讽,只道:“咱家今天得了个消息,听说贾允带兵去抗蛮刚把西边两座城池给丢了,你看看,这是多大的过错,陛下不愿多说,可朝臣们那个不是心存怨怼,你说咱们的贾提督怎么能如此大意呢?”
栗小山不语,姜华接着道:“小山呐,咱们可都是服侍主子的人,也别在意这些气气节节的假把式了。咱家把你请来,也就算是拜托这一件事,只要你把赤甲的各城翊卫分兵状况说了,咱家立马放你归家,咱们就当没见过面,也不会有人告你出卖什么秘密。提醒你一句,还是要瞅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倘若你是个寻常士子,咱家本也没这么大胆量将你直接提过来……”
“总管现下也承认自己就是个不寻常的阉人了?”栗小山讽道。
“大胆!”旁边太监又了一掌。
栗小山向外喷了口血,有几滴飞得远,直接溅在了姜华衣角上。
旁边奉刑的太监战战兢兢地觑着姜华神色。
“咱家当然不寻常,还不寻常得很呐,”姜华不怒反笑,只是笑意冷淡,“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咱家敢认,你也要看看这亲疏远密啊,装成个忠节烈士,你是这样的人吗?咱家最恨,便是你这等虚伪矫饰的太监,辨不明身份,还索求过多……”
“总管当年大权在手时,必定不会如此说……”栗小山抿了抿唇角的血,硬声道。
姜华眼中羞怒与愤恨交杂,冷哼道:“栗小山,咱家的耐心是有限的,今日夜不是特地来这儿同你叙旧的!”
栗小山笑了下:“我告诉你了,你就相信我的话?”
姜华勾起志在必得的笑容:“既然来问,咱家就肯定不是只做了这一手准备。”
“哼,”栗小山嘲讽道,“知道这个机闻的才有多少人?你能抓我这个小小的掾属过来,我就不信你还能把金大人也抓来?”
“啪!”
一皮鞭摔在肉上,栗小山痛吟一声。
姜华见自己扯得谎被揭穿,不由得一僵,敛去些笑容,转又道:“你昨天不是本来准备去看望你在家的老母亲吗,你不怕咱家也去问候问候她老人家?”
栗小山气悬一线:“姜华……孰是孰非,自然有老天爷看着,你这畜生,不得好死!”
姜华起身走过去,一巴掌甩到他脸上,道:“呵,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怎么,你跟着金铎的时间长了,也学会你们贾提督那一套了?”
栗小山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就是你这样的人……害得、害得朝廷……不宁……你这么猖狂,不怕来日……报应不爽……吗?”
姜华拍了拍手,冷笑:“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别装得假清高……咱家若是做事总瞻前顾后,早就到不了今天这个位子上了,怕什么报应。好了,既然你不愿意说,咱家也不再客气。”
一旁的刽子手接到了姜华递来的眼色,心领神会,将原本奄奄一息的栗小山拖到角落中,一刀斩下头颅,血洒满地。
姜华起身边走,跟在后面的张瑞不忘嘱咐道:“收拾得干净点儿,别漏出去。”
刽子手领命,张瑞又前趋几步跟上姜华,道:“爷爷,这下套不出话了,该怎么办呐?”
姜华挑眉道:“算了算了,从他嘴里套不出,以后总有机会,咱家就不信了,这一个个的、嘴都是撬不开的石头!”
赤甲兵营中经历了连日伤亡的挫击,一场比武打擂的赛事总算让气氛阴沉的营地里多了些活气。
营中临时搭了个比武台,露天赤日的,几个肌肉强健的士兵干脆打起了赤膊,阳光下那深色的肌肉油灿灿的,好似抹了层蜜水。
魏旭光着膀子,胸前的绷带还未拆,只见他手握一长刀,立于台上。自他登台后,这擂主的地位就一直被他霸占着,前来单挑的几十个青年士兵皆被其打趴在地,一时也没人上前。
贾允、林平一众将帅也在下面椅上观摩,连日的忧愁在将士们面前不敢表露,都作出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