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九回
第四九回-扰情乱辅兵难得解,勘测毕主将细排军
夜间,蛮军主帐中人声悄悄。
帐内一盏灯火幽暗,有一只蛾子在绕着灯罩乱飞,怎么都找不到入口。
“这几次动兵,记住,不要贪于胜利,故意输给他们。”沙立虎对戎泽低声道。
戎泽皱眉:“将军,这几次燕人都不上当,在后方布置的埋伏都用不上……这样做……真的有效果吗?”
“我可没说要燕军进入埋伏圈,”沙立虎意味深沉,“这样的把戏还骗不过燕人。”
“那是为了什么?”戎泽奇道。
“你不用问这么多,”沙立虎粗横的眉毛显露些高深莫测,道,“你只需知道,咱们现在不需要和燕人硬拼就行了。”
戎泽疑惑不减,自上次火烧燕船时沙将军便对这行军策略讳莫如深,他也不敢过多过问,只知这其中或许有其长久考虑,他只管听从命令。
“可是……”他犹疑道,“只怕巫马将军那边还是不好说……若是没有确切理由,巫马将军一向是在战场上不肯妥协认输的,前几次都是冲突不断,将军在场上习惯死磕着对方守将。”
“他爱如何便如何,”沙立虎眼睛透着冷漠,道,“你不用去管他,尽管这样吩咐手下弟兄便是。”
见戎泽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沙立虎道:“这次整个统兵计划都是尊主授意,旁的不必担心,只要你认真按令行事,回族便给你记军功,现在巫马孙被贬了,你就是现在军将里的佼佼者,你不想争功吗?”
一句话或许触及到戎泽的心弦,沙立虎见他敛了神色,心中又讽又得意,他拍拍戎泽肩膀,道:“行了,就先如此吩咐下去。”
正说话间,外面有一守兵进来,道:“将军,刚刚在后军那边看到一小队人马过来,看装扮可能是燕人。”
“什么时候的事?”沙立虎蹙眉道,“可看清是谁?”
那士兵道:“就是刚刚营外守兵巡夜时察觉的,只是对方人数少,速度快,在暗中又隐蔽,巡夜的守兵还未叫人过来时,那边儿就不知所踪了。”
“一小队人马……莫非……是来打探消息的?”戎泽思道。
“呵,”沙立虎轻嗤,“咱们这边他们还真探不出什么东西,由他去。”
“是。”那士兵又退下。
戎泽忧道:“看来燕人也察觉出不对了,他们怕是要开始动作。”
“无事,”沙立虎思量道,“咱们现在粮草齐备,还怕同燕人开打?他们那边一旦慌了阵脚,你就等着看好戏罢。”
沙立虎粗粝的手掌从桌案上拿开,起身道:“今日夜已深了,你也回去休息罢。”
戎泽闻言便离开。
付尘深夜回军后,便吩咐同去的几个士兵先散了,独自回了自己的寝帐中。
夜间只闻外间虫鸣阵阵,平白充着聒噪。
他打开一张简陋的地形图,灯下幽暗,他仔细观察了一阵,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在地图上标画了几处地方,然后又沉默地来回扫视几遍。
一番事了,付尘已觉毫无睡意,四周张望一下,便又起身出去,一阵风吹得他突然瑟缩。
几步之遥,他没有回去拿外衫。
付尘又独自牵过刚刚的战马,一蹬而上,放缓速度,在夜间缓缓而行。
穿过军营沙地,竟是又回到了刚刚的来路。
静谧的夜中,踢踏的马步颇有节奏的响起,他平视着前路。
渐闻水声如佩环鸣于枯夜,付尘眼睫低眨了一下,而后下马而行。
青年一袭茶色衣衫融于夜中,他望向河中奔腾的水。
山水向来无乐,人世几度悲欢。
他并非第一次见水,有山的地方会有水,而没有人的地方常常为山。
山水孤寂,因其长寿。而他孤寂,因其不寿。
付尘凝望着水面,僵着身骨,坐至一边。
他看着河畔一团团乌黑烤焦的苇草,有的已成了碎末,粘在岸上。好似幼时东家灶台旁见过的炭灰。
黑乎乎的,暗夜遮蔽了它的颜色。
青年盯了一会儿,又垂下眼睛。
他感到几丝疲累,却又难以入眠。
“逝者如斯,也仅在一小片流地遗下痕迹。”
身后有声音传来,温和而沙哑,并不在此时此景显得过分突兀惊惶。
付尘太熟悉这嗓音,顿时听出这声音是谁,但或许是情景一时绊人,又或许是身体困乏,他既没有意外惊诧,也不像以往一般向其行礼应答。
他沉默着,感到脚步渐近,最后停到了他身后处。
风吹草动。
“从前在王府中时,陛下曾问我为何对诸事不曾在意,那时身份低微,所受讥嘲诽谤却不曾比现在少,”贾允没提起勘探之事,只同青年一样看着水波,道,“我当时说,因为曾经在意过,因而也吃到了苦果……后来在山野之中,方才知晓天地之大,人为其中一微粟,又何谈计较。”
付尘抬眼,神色动了动。
停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提督也在山野中生活过?”
“是,”贾允道,“幼时顽劣被家人驱赶,在外流浪过一段时间,由此方晓世间之难……故而后来种种一切,也再不知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