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一七回 - 赤乌行 - 卫七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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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一一七回

第一一七回-领兵发轫量度攻退,巧设应伏演绎虚实

宴席铺展,布瓦替座上两人斟上了酒,谁也未曾动筷。

“您实在不必疑心于仇凤,”付尘自布瓦手中接过酒盏,递到赫胥猃面前,“三叔,倘若他有谋权之心,早在燕国尚在之时,就设计着借由其身份于朝廷之上争得一席之位。可他领兵在外那么些年,早先连回帝京城的次数都是寥寥,又何谈权欲……”

“这些我从前都了解,”赫胥猃接过酒盏薄抿一口,又道,“可你也说,等闲变却故人心。我那孱弱喜文的胞弟都能搀和上武事,又何况他一个本就出身不凡之人呢?于这乱世时节,即便他不愿,我瞧着他手下的人也能将他推上去。”

他亲见过,男人哪怕改换了名字于燕地集兵,照样有人会闻风而动,聚拢于中。

“他和我爹从前虽然交好,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付尘笃定道,“我爹会在事上妥协,但他不会,这是他的原则。”

赫胥猃甚么话都没说,挑筷夹了口熏肉,在沉默了许久时间后,道了句:“……好。”

“我知道三叔时下所忧的是甚么,”付尘道,“倘若蛮军果真按其所料迂回攻袭,现时已占的领土分散,内外皆有变故。于您而言,此时此地,即便已占了燕宫,在底下的百姓看来,不过仍旧为异族之客,所以若要一边分军行战,一边镇守领地,势必有顾此失彼之危。”

赫胥猃连连点了几下头,在其说完后,缓道:“……你说得不错,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却难。又何况现在蛮军实力仍旧不可小觑,他们占着地形优势三面相围,不晓得背后又在筹划着甚么。”

付尘酒菜未动,率先出了席,起立拱手道:“这次西南边防一事,晟愿主动请缨。”

赫胥猃朝其一摆手,道:“不必急于此,且先来用膳,慢慢商议。”

话虽如此说,付尘却见狼主面上神色并无松弛之态,连日来的焦心忧虑透过暗沉清瘦的皮肤便能得窥一二。

“三叔,”他回至座位,朝其道,“仇凤身在胡蛮交战前线,他能特地有此一言提醒,必定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准是蛮人预备好了计划,已经在暗中有所动作。此时谁能抢占先机,谁便可为胜者。”

“确是如此,”赫胥猃道,“……也好,你既肯愿冲锋于前,那我便给你下一委命状。原本你这身份我打算斟酌着等到胡部事了再递信传布,既然又有此突发状况,那就先顺势而行。倘若你能得胜而归,只怕将来……也少受些族内非议。”

付尘低眸,道:“兵战场上瞬息万变,晟因旧疾时日不多。我的身份揭明与否并无碍大事,只愿三叔能应许我,无论来日有何变故,请将吾父彤城野郊西向山麓的无名孤坟移归胡羌旧地。”

“这本是我应当做的,”赫胥猃定声道,“可你也莫要小瞧了我们胡军之力。兵力交付你,可不是叫你场场身先士卒,赴死而战。这铁骑里的兄弟都是识得你的,上下同心,相互护守,即便不知你真实身份,也定会护你这中军之首平安而归。”

付尘略惊:“……三叔愿把铁骑交予我?”

“当初察萨保你做精骑初建的作训领首,你也和他们在一起训练多时,自然要比其他军伍熟悉一些。”

付尘皱眉:“可这铁骑系族中精锐,此时应当在京畿要处扈守三叔才是……还请三叔再遣他军。”

赫胥猃摇摇头,心中自有量度:“即便在王部,也不是上下所有人对你都毫无芥蒂的……这点你清楚。况且正因他们是族军精锐,所以才可派其人到西南,若是换了军队,只怕又要在人数上多遣些,胜负也难以保障。倒不如将大部分军队停留在帝京,即便是唬弄一下燕人,也依旧有其震慑之用。”

说罢,缓缓提起酒壶再次斟满酒盅。

付尘沉思须臾,道:“……三叔说得有理,那便听从您安排。”

赫胥猃抬酒于其前,凝眸道:“那便预祝侄儿得胜而返,届时身份相白,无限荣光。”

付尘抿唇,乌睫轻扬,提盏与其碰杯:

“晟,定不辱使命。”

各自痛饮。

“酒量如何?”赫胥猃随意问道。

“尚可,”付尘抹了把下颌酒液,道,“……晟倒知仇凤酒量奇绝,先前见识过……不知三叔从前在胡地可同他拼过酒?”

“哦?这我倒是不知,只听说过他不饮酒的。”

付尘浅笑略僵:“是么……”

“布瓦,”赫胥猃命道,“去将这宫中窖藏的几坛好酒都拿过来。”

布瓦领命,麻利退下。未待多时,便带着几人一齐将四五坛美酒都带进殿中。

付尘瞧着那红布扎罐,想必都是从前皇帝亲贵方能饮得的佳物,而今只寻常若酒贩得取。物是人非,竟也惟有这难得的事物能留存长久。

不禁一叹。

赫胥猃在旁听见了,问道:“侄儿何由叹气?”

付尘转首淡笑道:“……只是有些可惜,晟而今五感渐趋消隐,连味觉也不似从前。再好的酒水入得口中,也只是在喉腹之内得些辛辣之感,表不及里,未免糟蹋了好酒。”

赫胥猃咀嚼的动作一滞,整块肉半囫囵地吞进喉中,稍稍的滞塞感延绵至深,突然就堵塞了喉咙,憋闷得难受:“咳、咳咳……”

“这是怎么了!”布瓦那几人大惊,“快去倒水来!”

赫胥猃脸涨得通红,付尘忙起身相扶,朝那几人喝道:“不必了!拿酒便可!”

赫胥猃一使力,将喉中卡的肉块吐了出来,又大饮了几口酒水顺了下去,方才渐有好转。

付尘顺拍几下,见其回转,又坐回位置:“三叔这是怎么了,燕地的猪牛肉比不得胡羌的鲜嫩,您可得慢些食……”

赫胥猃呼吸渐平,一罐酒几被方才这一小变故给用完,酒液的热辣感使喉间清亮许多,他缓缓道:“你那病……”

付尘方拿起的筷子一顿,就势放下。转首看到他盯着自己不言下文,熟悉的灼流淌进心底,既腐烂又明媚的:“这病确实无解,没有法子。我自己全身机能状况如何,我清楚得很。这半年来,其实衰退得厉害……不过三叔不必担心,真在兵战场上,我定会拼性命保全大局,不会误事。”

赫胥猃又摇了摇头,带着醉意的懵然:“呃咳……唉,我真是……你和你爹,我一个也没护持住,真不知是谁的罪过了。”

“命数如此,”付尘望向窗外白茫,如同山巅之上蓬勃而起的雾气,透过其间,一座似真似幻的青白石碑隐约显露,几句话断人一生,可痴可笑,“若硬要责怪到人头上,才是遂了这天意之愿,呵。”

“……侄儿不贪财权,那可还有旁的心愿?”赫胥猃道,“可有虑及婚娶之事?”

付尘感到原处又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定睛一瞧,是布瓦倚在柱边觑他,他一挑眉,那羌族青年转又避过脸:“三叔取笑,我可不敢耽误良家女子。”

“赫胥氏到了你们这一代的王族直系里头,你和阿都是无婚无后的,看来这来日再遴选狼主位,免不得又有纷争……”赫胥猃叹道。

“三叔不必思虑过远,”付尘劝解,“公主是聪颖女子,在要事上都有自己一番见解,来日定能帮衬上您许多。论起才干,比之部族诸多首领已是有过之无不及,您可放心将事务委托给她。”

赫胥猃颔首,心头却不松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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