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四句话中的秘密
店内厅中,点起了数盏油灯,通明一片。 暮云独自立于一张桌前,桌上放着一块砚台,数支毛笔,白纸一堆。砚台由大理石制成,其中已经盛了清水,松烟墨随着暮云的手在水中慢慢研磨。没一会,清水就逐渐变成了浓郁的墨汁,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厅内的众人则没有暮云研墨那么悠闲。
陆俊生还算沉得住气,虽然眉头紧锁,但是终究一言不发。
阿凰刚开始满脸好奇,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开始打起了哈欠。
无盐女似乎有些不安,林雨霖陪在她的身边。魏弘逸则跟寂尘道士坐在一桌吃着花生,虽然两人看似散漫,但是魏弘逸面上不时闪过一次焦躁,而寂尘也止不住地斜眼瞟向众人。
首先沉不住气的却是坐在长凳上,并且由肖六监视的宋问。他的脸色似乎越发憔悴,但是终日如乌云般郁结于眉宇间的忧愁却已不见,有的只剩下轻松和豁然。
只听宋问大声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是凶手!我已经全招了,你们明天就可以把我送官处死。实在不行,现在砍了我也成!”
听到宋问的叫喊,一旁的肖六急忙喝止:“闭嘴!我家大人还没有说话,哪里轮得到你?”
宋问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理会肖六。
这个时候,暮云突然把手中的松烟墨放下:“墨研好了。”
接着,暮云把桌上的毛笔蘸满墨汁,和白纸一同分发到众人面前,开口朗声说道:“我给每人发了一只蘸过墨水的毛笔和白纸,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大家做。”
说到这里,暮云扫视众人:“大家要在白纸上写下四句话:‘黑石流火,剑乱苍茫。笺素绝道,愁断人肠。’。”
陆俊生抬起头望了暮云一眼:“暮大人不是说要推翻我的推论吗?”
暮云点点头,却转身问寂尘道士:“寂尘道长,我听你说过一年前的命案发生后,这附近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只要破解了这四句话的含义,就能知道凶手是谁。是不是这样?”
寂尘干笑了两声说道:“暮大人,谣言往往都是以讹传讹,不可轻信。贫道虽然闲聊时会说起这件事,但是其实贫道自己……也是不怎么相信的。”
暮云笑道:“那确实是谣言,但是放在本案中,它就一语成谶!”
“无稽之谈!”陆俊生腰背依然挺直,“我早已和你们说过那四句话是——”
“陆大人何不一试?”暮云陡然提高音量。
陆俊生冷笑一声,铺开白纸,抬笔就在纸上飞舞,很快就写好了那四句话。
阿凰、宋问和寂尘见得陆俊生都已经带头开始写,也都纷纷跟着写了起来。却只有魏弘逸、肖六、无盐女和林雨霖并没有动笔。
暮云见状,冲着没有动笔的四人问道:“你们为何不写?”
魏弘逸说道:“暮云你明知故问,本官可不识字!”
肖六附和道:“我也不识字!”
于是暮云望向了无盐女和林雨霖:“二位也不识字?或者……是不愿意写?”
无盐女低下头紧张地说道:“民女眼盲,无法书写。”
林雨霖也说道:“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哪里有识字的机会。我的家书都是靠来往的旅人代写,昨天我还求陆大人帮我写了一封家书。”
陆俊生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寂尘也开口说道:“我和林大妹子最熟悉,她确实不会写字。暮大人,这天下不会写字的人多了,再加上林大妹子又是女子,就更不可能识字了。您可千万不要乱想啊!”
暮云心中了然,随后把陆俊生、寂尘、宋问和阿凰写好的白纸收回,一张一张仔细查看。过了一会,他把白纸全放在了陆俊生面前:“陆大人请帮忙看看,可有写错的地方?”
陆俊生拾起白纸看了几眼,说道:“无一字写错。”
暮云扭过头,冲魏弘逸说道:“百户大人,你虽不会写那四句话,但是至少也听过。可否说说那四句话的具体含义?”
“这有什么难的?”魏弘逸站起说道,“第一句话就是说黑色的石头上有火在流动,不就是燃烧的石炭吗?这第二句话嘛,就是有人拿着剑朝着空中乱砍,这是在练武。第三句话则是说,粟米没法从路上运送过来。于是有了第四句话,说是愁啊,由于没饭吃,把人肠子都愁断了!”
魏弘逸刚说完,忽然听得阿凰忍不住捂嘴“噗嗤!”一笑,而一旁是寂尘也满脸古怪。书生宋问则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只有肖六还是一脸茫然,似乎觉得魏大人说的没错呀!
魏弘逸自己也纳闷了,小声地问身边的寂尘:“怎么了?我说错了?为什么那个小姑娘在笑我?”
反应最强烈的却是陆俊生,只见他猛地站起身子,一脸震惊地望向暮云。过了一会,他又突然把视线转一一扫过众人,到了最后,脸上似乎大悟,又似乎气恼。
暮云却没有理会陆俊生,而是径直走到无盐女的面前,开口说道:“姑娘,你虽眼盲不能写字,但是我听过你唱的曲,知道你应该知书,可否给我们重新解释一下那四句话的意思?”
无盐女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身子:“大人,民女不敢冒犯……”
“无妨。”暮云宽慰道,“我可以向你保证,魏大人绝对不会生气。”
无盐女还是有些害怕,并不敢做声。
陆俊生此时一脸寒意,也开口说道:“我也可以作保,你就直说。”
魏弘逸一听也囔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你说你就说,本官绝不为难!”
听到魏弘逸开了口,无盐女才低声说道:“那民女得罪了……”
接着,只听无盐女小声说道:“第一句中,‘黑石’可作墓碑的意思,‘流火’指的是时间。第二句是说发生了兵灾。至于第三句,是说书信不通。至于第四句,意思也很明显。去年七月,交阯战事正酣,这应该是担忧战乱中亲人的四句话……魏大人实在抱歉……”
魏弘逸听完,嘴巴大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肖六急忙安慰道:“大人,我们又不是那些酸腐文人,不懂这些很正常——”
“闭嘴!”魏弘逸气急败坏地大叫,“暮云!你不是说给我长脸吗?怎么变成了丢脸?”
暮云干咳了两声,决定先不理正值气头的魏弘逸。
于是他在厅中缓缓踱步,边走边说:“大家注意到了没有,魏大人把‘笺素’听成了‘尖粟’,其实……我先前也听错了……我们没有多少文化,领会错其中意义,也情有可原……咳咳!可是真正知书的人却不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刚才我看过陆大人、宋问、寂尘和阿凰在纸上写下的这四句话,他们写的都是‘笺素’,并没有一人写错。无盐姑娘虽不能写字,但也没有理解错。”
说到这里,暮云的语气猛地凌厉起来:“我们再看发生的凶案,现场出现了黑色的石炭、断肠草、剑还有粟米,这些明显都是凶手用来象征那四句话而选择的证物。凶手试图把我们的视线引在那四句话上,但是由于凶手并不真正理解那四句话的含义而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那些或许只是巧合!”陆俊生忍不住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