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逃亡中惨死的叛军
众人急忙围了过去,只见文胥用长剑拨开了肥大的绿叶,一具死尸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具死尸趴在地上,尸身已经开始腐烂,和庙前的和尚一样,早已被雨水泡得肿胀苍白,这具尸体的死相显得极为痛苦和狰狞,他身上穿着叛军的服饰,头上还戴有叛军特有的斗笠,身份已然毋庸置疑。由于尸体被丛林中茂密的植物遮挡覆盖,众人连续两次路过附近都没有发现,此次也亏得文胥眼尖。
“这边还有!”魏弘逸指着不远处叫道。
葱绿的蕨类植物从中,果然隐隐又见一具腐尸。
“都给本官好好搜搜!”斐剑沉声发号施令,“看看这里还有多少叛军!”
众人纷纷拔出长刀,劈砍开周围的阔叶,很快又相继发现了其他尸体,待得忙活了接近半个时辰,总共发现了十二具叛军的尸骸。
看着这些叛军遗骸,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这说明这个山谷已经被叛军所发现,已经不再安全。
莘青石的声音有些嘶哑:“完了完了!难怪有人布置过防御工事,难怪那些和尚会被吊死,原来叛军早就在里面了,这下我们可逃不了了……”
薛闻之按着刀柄皱着眉头朝着莘青石踏了一步,莘青石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闭上了嘴。
暮云强忍着恶心上前检查了一下尸体,开口说道:“这些人佩带适合丛林搏斗的短刀而非长刃,还有一些弓箭,应该是叛军的斥候。看上去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尸体被这几日的雨水浸泡过,判断或许不够准确。体表没有刀伤,倒是口鼻耳皆有血迹,难道是中毒而死?从他们倒下的方向看,应该是……想要逃离这个山谷!但是却在半路上全部死亡,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他们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文胥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个小子自以为说得头头是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暮云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反倒是斐剑替他开了口:“暮云或许不是什么,但是他爷爷可是前朝出了名的捕头。”
斐剑这一开口,众人望向暮云的眼神都充满了兴趣。连暮云自己也纳闷,这百户大人怎么对自己的事情那么清楚。
感受到暮云诧异的目光,斐剑解释道:“你爹在我手下当了十多年的兵,你家那档子事本官早已一清二楚。”
文胥依旧在嘀咕:“真的假的,说得好像挺牛似的。”
并没有人理会文胥的嘀咕,斐剑不耐烦地说道:“不就是一些死掉的叛军吗,这两天见得还不够多吗?死了就死了,死绝了更好。别再管他们了,等有活着的叛军出现再来向本官报道。”
说完,斐剑带着魏弘逸头也不回地离开。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与其纠结于这些毫无头绪的死尸,还不如处理好活人的事情。于是他们也纷纷尾随斐剑而去。
只有暮云还站在原地,他望着那些散落在草丛中的叛军尸体,心中隐隐不安,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导致了这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叛军身死此地,而自己着九人能否应付得来这个恐怖的原因,暮云实在想不通透。
回到庙宇后,接下来问题的焦点瞬时集中到了还吊在门外的那几具尸体上,随着暴雨停歇,天气越来越热,那些散发着恶臭的尸体不断招来蚊蝇,看着也让人感到不舒服。
魏弘逸建议说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把他们拖到丛林里,过上几天保证连骨头都找不到。现在雨停了,那些蚂蚁也会出来了,交阯的蚂蚁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我就曾见过一个笨蛋不小心把脚踩进了蚂蚁窝里,当拔出来的时候,脚上几乎没剩什么肉了。反正这些和尚八成是安南人,我们不必在他们身上花费大力气。”
暮云突然说道:“明人是人,安南人也一样是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我们既然遇到了,决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
话才说完,暮云就感受到了魏弘逸不善的目光。暮云倒也能理解,任何一个对上官看法提出异议的小兵都难免招人嫌。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顶撞上司,他应该换个时机,用更温和的语气。但是他却像不经过脑子一样直接说出来了。
最后他只能将原因归结于来到这个山谷之后莫名的烦躁。
孙大明倒是开口附和:“总旗大人,其实小的也觉得对于出家人应该敬重……。”
魏弘逸的眼光越发不善,好在这个时候斐剑开了口:“好了,既然你们两个想敬重处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办。”
天色已经开始发暗,孙老头和暮云从菜圃里找了两把锄头,然后就出了庙门。
几具僧人的尸体挂在榕树上,晦暗不明中显得越发阴森可怖。
孙老头望着高大的榕树说道:“暮云小哥,小老头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恐怕是没法爬上那么高的树了,还得麻烦你去把绳索解开。”
暮云点点头,放下锄头就开始爬树。
他费了好大劲才勉强爬上树枝,蝇虫和恶臭扑面而来。暮云联想到那些苍蝇刚才还叮在尸肉上,而现在却直往自己的脸上撞,当下他再也忍不住,抱着树枝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真是没用!”薛闻之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只见薛闻之、文胥、南宫长墨和莘青石四人从庙门走出。莘青石对于薛闻之似乎依旧有些惧怕,并不敢靠的太近。反倒是文胥却早已经和薛闻之有说有笑,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不虞之隙。
薛闻之来到树下,不耐烦地冲着暮云大叫:“快下来!别碍小爷的眼。真不知道那个百户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孩来干这种事。”
暮云顺着树干滑了下来,才刚落脚,薛闻之就咬着腰刀爬上榕树,他攀爬的功夫虽然不如龙俞那么惊艳,但也犀利异常,只见他猿臂轻展,几个眨眼的功夫就爬到树冠。然后他伸手取下齿间的利刃,挥刀斩下,麻绳应声而断。
吊在树枝上的死尸仿佛熟烂的果实,一个接一个从树上掉落,溅起污秽的泥水。
树下众人开始搬运起死尸来,暮云也想要上去帮忙,却被文胥给瞪了一眼:“办不成事就别来碍手,回庙里去!晚饭还得有人来做。难不成你们想要碰过死人的手来煮饭?”
暮云讪讪地耸了耸肩,只得返回寺院厨房做起饭来。
当煮着米的时候,孙大明先回来了,一进入厨房就抱怨:“真是老了,这老胳膊老腿不中用。没刨几下坑,就干不动了,只有先回来帮着小哥你做饭。”
而暮云的心思依旧还放在那些死去的叛军和僧人的身上,他忍不住冲身旁的孙大明说道:“孙大爷,这事我还是想不明白,这庙里的和尚八成是被那些叛军给吊死的,可是这庙里的粮食却没有动过,这只能说明那些叛军杀了那些和尚之后,发生了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使得他们甚至来不及带走粮食,就需要立刻离开这个山谷,结果却在半路上全军覆没。孙大爷,您年长,见识多广,您说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孙大明原本正往锅里盛着水,听得暮云这么一说,他停下了动作神秘兮兮地对暮云说道:“暮云小哥,你来交阯的时间不长,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我告诉你,交阯的荒山野岭可是邪门得很!”
“哦,此话怎讲?”
孙大明压低声音说道:“这里面的明堂可多了,你听说过没有,在海兴的山里有个村子,每当到了半夜,就闹女鬼,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唱着戏文,在半空中翩翩飞舞,有几个明军不信邪,前往查探,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士兵失踪,上头于是派人前往弄清原因,结果被派去的那一队人也没能回来,就好像失踪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还有古弄附近的山道上也闹过妖魔,一个伥鬼化作一名妇人在摆茶摊,但凡有路过喝茶的明军,就会被那伥鬼召出数头猛虎吞噬而死!这山谷小老头我看也邪得很,南宫家那小哥不是读懂了庙里的碑文吗?这里可是有邪魔啊!那些叛军估计就是被那邪魔夺取了魂魄!”
暮云出于对长者的尊重,耐着性子听完并且没有反驳,可是他的心里却并没有把这些当回事,他记得在小时候爷爷跟自己说破案的故事时曾讲过,要想破案首先就得否定鬼神的存在,否则这世间的大半案子都不用破了。
当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几人扛着锄头返回了庙宇。暮云并不知道他们把尸体埋在了何处,只见他们一回来就从放生池里打了水,开始清洗起来。清洗的过程中,文胥突然从木桶中捞出一双竹筷,骂咧咧地把它插入了花盆中,看上去到像是灵堂香炉前点燃的香。
在放生池打水冲洗完之后,众人又在斋堂吃了点东西,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也到了歇息的时候。
饭桌前斐剑说道,“天也黑了,弟兄们也忙了一整天了,吃完都睡觉去吧。当然也得有人值守,为官的自然得做出表率,所以这第一夜就由本官来值守好了。”
说完这话,斐剑瞥了身侧的魏弘逸一眼。
魏弘逸会意,急忙站起来说道:“百户大人为了众兄弟连日操劳,早已心疲力竭,怎么还能让您守夜!依标下看,不如就让……就让……就让标下来值守好了!”
斐剑淡淡地说道:“不行,你也一样劳累了一天了。”
“不碍事不碍事!”魏弘逸继续说道,“明日为了大计,还得需要大人您来主持大局,下官效犬马之劳也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