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玉人阁（四）

第36章、玉人阁（四）

玉无心撑着头摆摆手,叫她们都下去了，整个大厅只剩她和周莘二人。

两人静默许久，玉无心叹气起身,周莘擡头看她,她面上带着惋惜和期许，她在玉无心眼里，仿佛看见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你母亲是强大的女魅，也是玉人阁出色的舞姬,她当年凭半阙燕台春，名动鲁国，二十年来无人能出其右,甚至于到如今,都仍有她一舞动天下的传说。”

玉无心回忆往事，脑海里那抹那抹身影愈加清晰，她是百年九尾狐，能力之强大,从未怀疑过周莘的身份，只是她与玉岑的天资相差甚多，这点让她费解的很,想到这,她还斜着眼睨了周莘半晌，

“你与她，实在相差甚多！”

玉无心无奈的皱眉，她以为周莘自信说一个月,没曾想竟是这么个结果。

周莘在圆台上,嘀咕的接了句,“我是说来跳,也说一个月，可也没说我会跳成什么样啊？”

玉无心听的半成，精致的面容有些怒气，“她们明日登台，你便接着练，若你一日登不了台，就往后延，等你何时答应的期限足了，我才告诉你。”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周莘的心拔凉，等她学会跳舞，九国大陆都凉了，还要她做什么，她蹲在地上，内心愁闷不已，手指顺着鬓发插进去，胡乱揉了头许久。

第二日玉人阁的人来了许多，大抵是今日有新人登台，多有樊阳地界贵族们前来捧场，其中就有樊阳城主郭干。

除了周莘，另外六人都登了台。

圆台上扑了花纹织毯，两边的池子都放满清水，里面盛开睡莲，玉人阁一二层上下皆盯着正厅中央的圆台看，等着新人缓缓出场。

周莘也不例外。

她今日求了玉沁半晌，玉沁好不容易放她出来半个时辰，结束后还要回去训练，她心里虽叫苦，赶不及换衣服，将长裙提到腰上遮住，这会儿正扒在二楼栏杆往下瞧。

六人齐齐登台，换了更加精致妆容和舞衣，眉眼高挑带着浓浓笑意，身姿整齐扭动，水袖轻甩与柔美融为一体，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中，将整场舞演绎的淋漓尽致。

周莘悄悄窝在二楼跟着学了几个动作，就听见旁边两个喝茶嗑瓜子的人在聊天。

“我可听说，今年例行参与玉人阁训制的是七个人，没想到另一位竟没选上？”话音里还带着些嘲讽，周莘微微皱眉。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的是今年玉娘只选了六人，还有一人是额外特加的，既然此刻没来，指不定是玉娘特意留着呢？”

周莘越听越不得劲，说着还有几人过去搭腔，越传越离谱，她穿着舞衣不好冲过去，又生怕别人看出来，捞了长袖捂着脸往一楼后院走。

周莘走的急，忙不叠撞到一个人，险些将他撞得滚下楼，见那青灰的身影就要仰下去，周莘眼疾手快将他拉住，一个转身两人稳稳停在二楼转角处，周莘这才看清是那日搭讪她的郭城。

郭城胸口起伏，眼里震惊，方才惊慌时还抓住周莘的胳膊，等到他回过神来，发白的脸颊微透着红，慢慢松开周莘的胳膊。

周莘穿了身舞衣他也看出来了，纤细脖颈往下是精致的锁骨，被深绯色的布料包裹，就连腰身也遮的严严实实，往下露了一长节纤细的脚踝。

郭城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着向周莘道谢，结结巴巴道：“姑娘是…是这里的舞姬么？”

周莘对着他嘘一声，小声道，“你小声点！我还不是舞姬呢！”

郭城哦了一声，心里暗暗记下。

楼上有人来寻郭城，郭城像是生怕来人看见他和周莘在一处，立刻转头跑了上楼。

周莘还没反应，郭城匆匆告别上楼，拐个弯就已经没影了，剩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她只好提着裙子接着下楼去后院。

郭城来也是意料之中，毕竟他爹郭干都是被玉娘亲自下的帖子请过来的，只是周莘没想到这就碰上了。

周莘退出大厅，将后院的门关上，外面乐舞声才小了点，她回去院子里，却没见到玉沁的身影，只好坐着等了会，半晌没等到玉沁回来，她只好自己跳了起来。

玉沁为了教她，在院中用墨描了点，是舞步每一处的落脚点，周莘练剑倒是快，练起舞来总差些东西。

她想着就从房里拿了长生剑，提剑练指不定成效还好一点。

周莘举着剑就慢慢转开脚步，她近几日身上好像没什么不舒服，肩膀上的伤口都好了许多，从她正式进玉人阁起，好像就没察觉到什么妖气，所以她身上也爽利许多，索性就记住了舞步，这会儿将剑与舞融在一起，竟然没有半点不和谐。

周莘一圈下来，发现提着长生剑将整个舞步都顺了下来，比她单独练舞还要流畅，周莘欣喜，连着又耍了好几个轮回，发现玉沁教的舞竟和剑法巧妙的融合起来。

一遍一遍，周莘自己都记不清自己练了多久，直到她累的喘气，胳膊酸的发胀，额上滚下来汗珠，轻纱似的舞衣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形。

周莘脚尖抵在最后的墨点上，她好像突然懂了这支舞的意义，鲁国常言长袖易舞，以柔媚动人，可这支舞明显更恣意随心，难怪她练舞时竭尽全力表现柔媚都不能展现，原来是要另一种方式跳出来。

周莘停下思考良久，等慢慢琢磨透的时候，觉得有道目光盯在她身上，她转身就看到不知站了多久的玉无心。

玉无心一袭红衣，微风拂过，及踝长发随着裙摆起伏，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是绝色，细长的眼眸里映着周莘的影子。

玉无心笑了。

不同于初见时那种轻蔑的笑，是故人相逢不在言中欣慰之喜，她眼里仿佛蓄着泪，周莘看着她的一双紫瞳水光潋滟，她知道，玉无心想起她阿娘了。

青绾曾经说过，白岑之于玉人阁与樊阳，是传说。与玉人阁玉无心更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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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玉无心就开了玉人阁，当时在樊阳只不过是一家随处可见的酒楼，配以生动舞色，在樊阳也混出了一席之地，十三州之广，虽无奇不有，可这家老板娘是个百年狐妖却传的沸沸扬扬。

十三州百年无人成仙，自然妖也甚少有修为出众的，不巧，玉娘就算一个。

普通狐妖生九尾最少也是千年光景，玉无心却大不一样，不过七百年修为，就生了九尾，在樊阳城里，甚至于鲁地，人妖两界都不敢惹她。

樊阳是越鲁交界，临近北晋，偶有大批商队甚至小妖小怪路过也不足为奇，白岑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玉无心说，白岑是在那个仲夏的雨夜倒在玉人阁门口，满地的血混着雨水，她一眼便觉心惊，女魅修炼本就不易，若是成了人形，法力必定不弱，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她一面命人救她，一面试探。

白岑愈合速度极快，不过三天，身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她下了地便要谢过玉无心，玉无心便叫她在玉人阁跳舞作回报，那之后白岑改名玉岑，在玉人阁跳了两年的舞。

周莘听到这里，毫不掩饰的笑了，“原来这竟是玉人阁的传统，不知这阁里多少姑娘都是你这句话坑过来的。”

玉无心大方回她，“我只对两个人说过，一个是你阿娘，一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