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欲戴王冠
朝廷上的官员关系向来错综复杂,一支连着一支。自己要被针对的消息林尚书已有耳闻,也做好了准备。
但他没想到对方如此来势汹汹。各种罪名,从几十年前一直列到前几日自行车的事情,洋洋洒洒,上百件事,无一不在说明他剥削百姓,贪污受贿,种种种种。
明明跟他毫无关联的事情,在此刻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仿佛他就是罪名的代言人,他姓罪名人。
林尚书看着陈丞相,目光冷然,里面装满了失望。
过往交情,在今日一笔勾销。
“这些事情,与我毫无关系。”林尚书心中愤懑之极,请求皇上彻查,还他清白。
然而本就是精心下好的套子,无论如何查,这罪名他都要背着。
没有做过的事情被套在自己头上,被指责,被异目看待,谁都受不了。
然而没有人与他同行。
向来交好的同僚囿于罪名确凿,即便不信,仍然有心无力。
孤身难挽天顷。
面对众人的指责,林尚书眼睛放空,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一句话。
力量太小,连被冤枉都辩解不了。
一心信任的君王满脸为难,在确凿的证据下长长叹气,叹的是对这个喜欢的臣子的失望,叹的是希望落空的伤心。
一群人蜂拥而上,花言巧语安慰皇上,说为了林尚书这样一个人不值得。
一边将林尚书贬低至泥地里,言语间恨不得他立刻死去。
林尚书抬眼看着那御座。
殿里掌着灯,日夜同明,那高坐御庭的天子皇袍加身,气势巍然。
面孔隐在旒珠下看不真切,明明灭灭,只让人觉得高深莫测,唯有两串充耳在光下分外明亮,发着温润的光。
充耳意味着帝王不能听信谗言,冕旒则意味着“视而不见”,帝王不必去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
譬如某些勾连。
林尚书忽然被刺到眼睛,他低头,揉了揉眼。
沙子又进眼里了……
再抬眼时又恢复到原来清朗清傲的模样,他脊背挺得极直,一身风骨。
“那些事情,臣一件都没有做过。”他仍是这样一句话,却已经不在意那些人会不会相信。
不相信就算了,反正自己信了。
自己就是没做过。
——
林尚书被贬官了。
从众人尊敬的户部尚书贬至岭南,做刺史。
从正二品到三品,从富裕的京城到荒僻的岭南。
跨越极广。
出手的人感慨皇上还是留心仁慈了,真正明白的人却难免心凉。
林尚书做官向来清正廉洁,大家都看在眼里,此事来势汹汹,完全是无稽之谈,没想到竟然还锤了。
更没想到皇上还信了。
真是令人唏嘘。
林府,不同于所有人想象的兵荒马乱,林府十分寂静。
寂静的十分不正常。
自接到那道圣旨之后,林尚书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谁也不搭理。
林惜白想到他之前的模样想法,颇能理解,并为之心酸。
但再心酸也要吃饭。
下人将饭放在门口,不敢出声惊扰,只殷切希望主人能自己想起来吃。
林惜白一天恨不得晃悠八百来遍,林惜南更是长坐在书房的台阶上不走,似乎跟林父杠上了。
在当晚天黑落幕确认林父仍旧食米未进时林惜白终于忍不住,直接推门进去。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烛光不时跳跃,看上去有些昏暗。
林父伏在案前,手里长笔勾勒,林惜白跑过去,才发现他是在画画。
工笔群像人物,落笔极其细腻,连第一遍勾勒都肉眼可见的用心。
一群少年跃然纸上,举杯共饮,笑的一个比一个欢快,林惜白认出其中两人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她爹。
年轻版的,少年版的,意气风发的,亲近的,交好的,心有灵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