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四十五

姥姥去世,在十月小长假里。死的时候，病床前围满子孙后代，唯独少了陈姚玲一家。

听到这个消息，陈姚玲哭得趴在床上起不来,还是林铮海搀着她胳膊下,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安慰。

林念宗听说姥姥去世后,哭得也很难过。林铮海一个眼神过去,他吓得只能跑到卧室里哭，不敢当着妈妈的面哭。

林念生心里没有什么感觉,本来就和姥姥不亲近,小时候在那里受过很多委屈。

到了姥姥家后，她在四处张望,一座插电的冰棺放在客厅里,旁边放着一床被子，方便女眷亲属坐在守夜。

姥姥那边有这个习俗,来拜访的人过来,一敲鼓,里面的苦，外面的也哭。哭给谁看,死的人是看不着，是给外人看的，哭的越难过,别人越赞扬。

姥姥生前最疼爱的那几个表哥坐在床上玩游戏，嘴里絮絮叨叨，身边有大人坐着，骂人的话也得小声嘟囔。

陈姚玲拉着林念生，在她耳边叮嘱道,“等下你一定要记得哭，我拉你你就哭。”

林念生能怎么办，只好答应。

等鼓声响起，一阵呜咽的哭声响彻云霄。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哭得眼睛红肿，周围大人还得劝她。

邻居看到也得感慨，“老人生前一定特别宠她，看她哭得多难过。”

林念生听到后只想冷笑，若是自己哭不出来。陈姚玲肯定会骂自己，她才不想挨骂罢了。

林念生再怎么不愿意去姥姥那边，也必须得过去。她年纪不小，该懂的都懂，这种事上不可以任性。

她在那里走走过场，但还是耽误了一天的课程。

林念生刚迈进班里一步，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自己。林念生有些不自在，说不出哪里不自然。可能是大家的眼神诡异，各种复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

陈珂没有说话，安静的有些过分，手里握着圆珠笔，在纸上描描画画。

下课后，林念生弯腰从桌兜里拿出来下节课要讲的书本。化学元素表要默写，今天晚上晚自习老师要考，背不上来的一个元素写四十遍。

林念生在姥姥家这几天，晚上守灵睡得晚，早上又有人要来磕头起得早。无时无刻都要去招待客人，哪里有时间去复习。

而且她还做了噩梦，梦见了姥姥。

郭阳走到林念生身边，前面桌同学还在座位上，要不然郭阳会直接坐到她面前。

林念生看到郭阳挠了挠后脖颈，有股说不出口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林念生下意识有些心慌，这股情绪来的莫名其妙。

郭阳屈指点了点桌面，“跟我出去。”

林念生跟在他身后，走廊上有不少学生趴在栏杆上往下望。操场上打篮球的呼喊声，教学楼后有一片杨树林，风一吹，枝叶相撞沙沙作响。

俩人走到一个拐角处，林念生见他停下脚步，便和他保持着距离。

郭阳说，“宁嘉厌被抓了。”

林念生眼皮一跳，“你说什么？什么被抓？宁嘉厌怎么了？”

“白城现在还在医院里，被他砍了一刀，就在小腹这里。”

“郭阳，你别逗我，跟我说实话。”

“实话？现在全校的人都知道，宁嘉厌妈妈是个畏罪潜逃的人，杀了他亲爸！现在宁嘉厌又差点杀了白城，以前那些人多夸赞宁嘉厌，现在就有多踩他。”

林念生呼吸急促，头晕目眩，眼前发白。郭阳说的这些话，在自己耳里好像是天方夜谭，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宁嘉厌身上一样。

宁嘉厌怎么可能会砍白城？

关于宁嘉厌家里这些事，很少会知道。现在这些传闻在学生之间蔓延开来，林念生止不住的流泪。

这件事要是真的，宁嘉厌这辈子算是毁了。

“星期一的时候我见过宁嘉厌，他脸上全部都是伤，身上有衣服盖着，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我觉得不怪宁嘉厌，白城这人太嚣张，你不知道他把之前追你的人全部拉到咱们学校窄巷那里打吗？”

“他就是个败类，宁嘉厌也是可怜。”

曾经年少轻狂，郭阳也曾去找过追求林念生的人的事。现在不同，他还有理智，白城就是不要命的疯子。这件事他了解的不清楚，单独看宁嘉厌脸上的伤，就知道伤的不清。

“不可能……”林念生眼眶发红，死死地瞪着郭阳，“怎么可能，宁嘉厌不会砍人，他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

郭阳见林念生情绪崩溃，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你听我说，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

“万一不是宁嘉厌呢，大家说的又不是真的！”林念生感觉天都要塌了。

“警察来学校带走宁嘉厌的事，全校人都看到了。”郭阳看到林念生眼眶里不断溢出豆大的泪水，鼻尖发红，趁着净白的皮肤楚楚可怜。

当下，他心也软了，“如果你不相信，去医院找白城问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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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趁着午饭时间，郭阳带着林念生来到县医院里。这中间有段午休时间，学校出了这种事，校长命令教导处老师加强巡逻。

学校里不允许带各种尖锐物品，就连美工刀和剪子都要被没收。

站在门口，林念生停下脚步。郭阳低头看着少女长长的眼睫毛，问，“要不然我跟你一起进去。”

林念生眸光抖动，“不了。”

有些事，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干净明畅的病房内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白色窗纱被系住，一缕阳光落在白城身上。

他抬起头，干燥惨白的一张脸，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