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第285章饭毕，慕晚珂略歇了歇，便要往慕府去。

石婉婷一把拦住，不悦道：“晚珂，那府里都是黑了心肝的，你何苦去。”

玛瑙也在一旁嘀咕道：“婉婷小姐说的对，三天两头的把小姐叫过去，合着当别人都是傻的，不知道他们的黑心思。”

慕晚珂见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淡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有两月，这慕府就该……”

众人眼睛一亮，但笑不语。

慕府与珂府一墙之隔，慕晚珂却未步行，而是坐着小桥过去。

轿子从角门而入，不曾停下，径直向里。

入了二门，便往西走去，早有孙姨娘身边的小丫鬟候着，见她来，撒了腿的跑去报信。

不过须臾，慕晚珂便立在了孙姨娘的院儿前。

院子她来过几回，最惊险的一回，便是孙姨娘喝下堕胎药的那一次，她赶到时，孙姨娘躺在血泊中，脸色苍白的像一片纸，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慕晚珂熟门熟路的往里走，进了屋子，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她闻了闻味道，正是她开的药方。

临窗大炕上，孙氏倚在床边，身上盖了床薄毯，见她来，嘴角牵起一抹笑。

这笑，落在慕晚珂的眼中，多了几分凄惨。

也确实很惨。

四个月大的孩子没保住，打下来的是一个已成了形的男孩。

更让人痛心的是，那一碗堕胎药，用药十分之猛，孩子又很大了，两相一凑，造成了她子宫血流不止，整整一天一夜，慕府请了几个大夫过来，都没将血止住。

慕晚珂彼时刚从宫里放出来，情急之下，只能弃卒保车，好歹保住了命，只是再不能生养了，并且留下了病根。

一个姨娘，在京中没有靠山，身边没有子嗣，姿色平平拢不住男人，这漫长的一生，要如何过啊。

“又劳烦六小姐了。快给六小姐沏茶。”孙氏的声音很低很轻，仿佛一阵烟。

慕晚珂走上前，道：“不用麻烦，刚用过。手伸出来。”

孙氏依言挽起袖子，将手置于炕上小几。

慕晚珂一看她的手腕，瘦骨嶙峋，心里便叹出口气。

仔细切过脉后，慕晚珂便心里有数了。她一言不发，先走到一旁开了方子，交到下人手上后，方才开口。

“将将三个月，姨娘的病还未好透，见红是正常的。从脉相上看，并无大碍，只是事已至此，凡事应想开。你思虑太甚了。”

孙氏红了眼眶，惨然道：“我这条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儿子没了，身子没了，什么都没有了，过往的平安喜乐仅仅维持了短短数月，她甚至怀疑那不过是一场春梦罢了。

梦醒后，了无痕，不如死去……不如死去啊！

慕晚珂从来不喜欢安慰人。谁害的你，把人找出来，用力的打回去，替自己和死去的孩子报仇。

只是这话，她与孙氏说了一回，就不会再说第二回。

她不是救世主，救得了命，救不了心病。

孙氏自己若不想走出来，神佛难救。

慕晚珂接过翡翠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这药你先吃着，若有什么不好，再派人过来。姨娘好生保重，晚珂告辞。”

“六小姐！”孙氏突然唤住。

“姨娘还有何事？”慕晚珂回首。

孙氏脸色变了几变，咬牙道：“我原说这点小毛病，六小姐一定会说无碍的，再养些日子便好了。可二爷昨儿过来说，小病不能拖着，还得好好医治。”

慕晚珂如何能听不出这其中的意味深长，她淡淡笑了，道：“早跟姨娘说，万事不可思虑太甚，会伤脾伤肝，好生养着，有事只管来找我。”

孙氏眼眶一热，缓缓的倒在锦垫上，暗自垂泪。

春雨上前，替她将滑下的毯子盖好，“六小姐将话说得这般明白，不会怪罪姨娘的，姨娘就不该再伤心了。”

孙氏用帕子掖了掖眼角，叹息道：“你懂什么，我这条命是她救的，就算再如何，也该护着她。”

这偌大的慕府，人与人之间盘根错节，借刀杀人，栽脏嫁祸……谁会怜惜一个女人悲惨的命运。

当初她讨好六小姐，不过是想找个同盟军，谁又知一念之下，为自己埋下了福根。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几回夜里，想跟着儿子一同去了，却始终狠不下心。

男人那天来说这话，她心里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

六小姐离开了慕府，自立门户，虽一墙之隔，却极少往这里来，便是老爷，二爷相请，六小姐也是爱理不理的。

唯独自己的病，牵扯着她的心，但凡春雨去请，六小姐次次都会来。

可就有那些居心叵测的，次次候在半路上，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把六小姐请了去。

她得知了这些后，便不再让春雨去请，偏偏昨夜二爷来看她，言语之间多有暗示。她苦思一夜后，到底是把六小姐请了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若是连慕府这个保护伞都失去了，那才是真真的可怜。

春雨见孙姨娘不语，轻轻叹出口气。

好好的一个哥儿，就这么被人作贱没了，这府里偏偏连个说法也没有，姨娘坏了身子，日后再不能生养，二爷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连一句宽慰的话也没有，反倒夜夜往新纳的瑟姨娘院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