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脑子不够用
吴慎赞同，这才是堂皇正道。好好的外戚不当，去当什么卧底，张胜朋接下任务的时候真是年纪太小了，才会犯这种糊涂。辛皇后估计当时也是心慌意乱，觉得太后马上要一意孤行定下淮阳一系，才会病急乱投医地让年幼的外甥去监视淮阳王。如今回过味儿来，辛氏一族原本就势力弱小，与太后窦氏以及之前的后族不能相比，有张胜朋这种得力人手，岂会怪罪？
张胜朋甚为担心吴慎，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便追问道：“吴先生如今投身于广陵，广陵王此人野心勃勃，此次进京必有企图，他的人数次觐见皇后，似与皇后有了默契。吴先生不知意欲何为？可千万要小心。”
吴慎还没打听消息，就从张胜朋这里得了个重磅炸弹。广陵王在京城果然没闲着，一抵达便联络上了皇后？这岂不是说他们应该早有联系，只是秘册之中却并无记载。
从情理上来说，皇后以广陵王为外援并不奇怪，毕竟她的目的只是要阻碍淮阳王被太后强行立为皇储，这与广陵王的目标一致。至于广陵王是否有自己的野心，皇后反而不放在心上。毕竟与淮阳王相比，广陵王虽为宗室，血缘却隔了一层，没人认为他有资格参与夺嫡的竞争。
皇后肯定只是想把他当作工具，但广陵王有自己的目的，最后到底是谁利用谁，那可难说得很。
吴慎心念电转，对张胜朋道：“皇后未免操之过急了，其实陛下现在不说话，内心却自有主意。只要他不松口，太后再坚持也无用，皇后镇之以静才是王道。广陵王此人城府极深，皇后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到底是小家子出来的，行事便不够大气。帝后有子，便是正统，太后势力再大，也没有越过诸皇子立淮阳王的道理，皇帝是与太后赌气，又不便正面回应，这才显得软弱。皇后这么着急不知道为甚。
张胜朋叹气，屏退左右，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吴先生有所不知，宫中有几件大事，逼得皇后不得不早作筹谋。一来废太子有谋逆之心，已没有翻身余地；二来小皇子自幼身体不好，又未长成；再便是陛下并重，恐怕……来日无多……”
这真是推心置腹，张胜朋与吴慎肝胆相照，最核心的秘密都坦然相告。吴慎听闻这些宫中机密，心中震慑，明白了皇后的处境确实艰难。
这三件事分开来看都不要紧，废太子是皇长子，却非皇后所出，他谋逆倒台再无翻身之日，皇后暗地里说不定还拍掌相庆。小皇子年纪小身体差，只要有时间慢慢调养，及至成年便不是问题，至于皇帝病重，人生自古谁无死，皇帝也不例外，本朝皇帝年寿都不永，皇后也该有心里准备。
但这三件事凑在一起，便麻烦了。站在太后的角度，皇帝时日无多，国不可一日无君，定要妥善安排好继承人才能放心。然而培养了十几年的太子废了，嫡出的小皇子又病弱，不知道会不会夭折，要国祚稳定，那当然是在宗室中挑选成年皇子继承为最好。
若是其他宗室，太后还要担心与自己血缘不亲，以后支脉流传，影响祭祀的问题。可淮阳王是她亲子，让他继承皇位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她还是安安稳稳当她的太后。
“这可不好办了。”吴慎皱眉，太后原本权势就极重，皇帝健康的时候，凭着削藩平乱的功业，她当然翻不出什么花样，可皇帝不能理事，太后的影响力就太大了，“若是被她找准时机，说不定还真能推成这荒唐事……”
兄终弟及这种事和笑话一样，只要是在皇帝位上并且有儿子的，都不会同意这种继承法。宋朝赵匡胤赵光义的传承已经算是平稳，后世仍旧传出烛影斧声之讥，后来赵光义更是对侄子近乎赶尽杀绝，可见这法子不妥当。
这还是赵光义一开始便随着兄长起兵得国，有极大功业的前提之下，像淮阳王这种情况，怎么想都不可能。但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难道要被太后真的一意孤行推成此事。
“不错。”张胜朋点头，愁道：“我在淮阳生活多年，淮阳王如今沉溺于酒色，实非明君之选。王太子倒是有气象，然而到底隔了一层。何况就算淮阳王能够登上皇位，朝野也必然一片反对，恐成大乱之兆。”
不说别的，宗室藩王之中如广陵王辈有野心的为数不少，平时朝廷能够弹压得住自然无事。如果淮阳王登上皇位，他们岂能罢休，朝中藩国一起骚动，怕不又是一场七王之乱。
张胜朋身为皇后的外甥，当然要维护皇后与表弟的利益，站在皇后一党的立场，但考虑到实际情况，淮阳王继位确实是最糟糕的选择。
太后如果能够放下执念，扶持小皇子，那局面要好看得多，可她偏偏一意孤行，实属无奈。
吴慎皱眉又问道：“朝中反对的人多么？”
张胜朋摇头道：“如过江之鲫。自丞相卫绾以下，没有人支持立淮阳王为皇储，卫丞相几次与太后当面争执力谏，可惜无果。太后怒极，要陛下罢相，令大将军为丞相，还好陛下没有答允。”
大将军已有军权在手，若是再任丞相，那朝中真要变成窦家的一言堂了。大汉历代外戚都强横，皇帝也极为防范，这是万万不会松口的。
洛阳果然是个大漩涡，吴慎对王太子的处境更为担心。但愿能够一切平安，不管事态如何发展，总不要伤及自身为好。王太子毕竟是女子，对皇位没什么执念，可惜她有退让之心，别人却未必相信。
广陵王等一众野心家，在这摊浑水之中打着什么主意，也未为可知。吴慎想得脑袋发涨，到了大汉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脑子不够用，毕竟这不是推理案件，而是错综复杂的政治形势，非他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