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入洛
大汉太祖起于草莽之间,短短一十三年横扫天下,定都洛阳。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国都洛阳的范围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大都会。无数游侠、文士、奇人汇聚于此,熙熙攘攘,拜门投贴,各展所长,以求一日闻达于诸侯。吴慎初来大汉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规划,要是在淮阳国混不出名堂,也考虑过要当个洛飘。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这种方式入洛。
广陵国的贺寿队伍浩浩荡荡,水陆并用,走了近一个月,终于踏进了洛阳的城门。广陵王安坐于马车之上,顾盼自雄,回眸看熟悉的柳色,唏嘘不已。
当初出京就藩的时候,他还是风华正茂的盛年,如今回返,鬓已星星,然而雄心壮志却不曾有一点儿消弭。
他笑了笑,对车中陪坐的吴慎道:“吴先生是第一次到洛阳?”
吴慎正在观察洛阳的景色与民生,大汉这几十年不算风平浪静,但京中从未受过冲击,自开国以来百姓安居乐业,已有数十年。他们从南门朝阳门而入,行在朱雀大街上,见百姓富庶,沿街叫卖摊贩不绝,门面铺子好生兴旺,又有不少闲人磕着瓜子看稀奇,对他们这支车队指指点点,一派闲散太平景象。
安定的时代加上首都的优越,自然催生这般风气。连着几代皇帝都以修养生息为主,民力得到了充分的恢复。宁为太平全,勿为乱世人,在这个时代,谁要因为个人的野心便引起社稷动乱,那便是罪恶之源。
吴慎点头回应道:“我自幼居于乡野,未曾见过大都,没有见识故而看花了眼。”
广陵王大笑道:“吴先生何必谦虚?以你之才,洛阳居亦易也!”这一路上,广陵王不知道是出于试探还是其他目的,时常召唤吴慎攀谈。吴慎对答谨慎小心,滴水不漏,但闲谈间也表现出超越常人的见识,愈是深谈,广陵王愈见其不凡,更有志在必得之意。
他私下曾对大王子说过:“若吴慎不为广陵所用,必杀之。”这样的人才流落在外,那可是最可怕的强敌。
广陵王心胸狭隘多疑,刚才这话又是试探,看吴慎对洛阳的荣华富贵怎么看。吴慎对这种言语探问已经麻木了,回答几乎条件反射,“洛阳虽好,不是久居之地。得王上知遇之恩,广陵方堪为乡土。”广陵王哈哈大笑,对吴慎的回答甚为满意,但疑心却并不会因此消弭。
街道的另一边,一个紫衣女子看着广陵国车队经过,这才匆匆回到临街的房中,对室内之人禀告道:“殿下,吴慎已随广陵王进京了。”
内室一个熟悉的声音淡然道:“时间与我预计的差不多,他进城之前可曾发信号与你联络?”
两人正是微服的淮阳王太子与薛珠,淮阳到洛阳的距离比广陵到洛阳略近,她们与广陵王差不多同日出发,提前到了五日。
一到洛阳,太后便急急召见,与这个“孙子”抱头痛哭一场,并有意让王太子在宫中居住。王太子以不合规矩而婉拒,仍住在城东招待诸王的宾馆。
太后心意已明,不避嫌疑,这几日连珠价的赏赐下来。宾馆中其他王爷太子拈酸吃醋,洛阳百姓也都明白这位淮阳王太子在太后心中别有不同,因着皇太子被废,太后有意立淮阳王的传言甚嚣尘上。
王太子不堪其扰,也不方便行事,有时便换了便装,与薛珠一起在洛阳城中勾当。今日正遇上广陵王进京,猜想吴慎必在车队之中。
在进洛阳之前,吴慎按照薛珠指示,提前留下了记号讯息,薛珠也得以掌握他们的行踪,便点头道:“他凡走陆路,每隔三十里,必留下花押。有消息便会留下消息。广陵王虽刻意笼络,他对殿下还是忠心耿耿。”
自吴慎因张胜朋之事遁去之后,薛珠担心王太子对他有所误会,便一改常态,时为吴慎说好话,吴慎若是见到了断不肯相信。
王太子微笑,若有所思道:“吴先生的忠心,我是明白的。”
张胜朋之事,加上自己女子身份暴露,她确实是有意给吴慎一个选择和考验。若是吴慎为了前程杀死朋友,她当然会视之为心腹,但总会有些膈应。若吴慎放了张胜朋远遁而去,从此天各一方,王太子也不打算追究,算是合情合理的选择。她自己清楚自家事,身为女子,难得效忠,吴慎又面临忠义两难,顺水推舟去国也可以理解。
然而吴慎却给出一个完美的解答,一方面义释张胜朋,全了朋友之义;另一方面,并未因为王太子是女的而生异心,还有报效之心,等薛珠联络上他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弃广陵国的富贵不顾,甚至将广陵王秘册都想法盗了出来献上。
如此一来,原本在洛阳风口浪尖上的王太子便有了腾挪的余地,恐怕是吴慎自己都想不到立下如此大功。何况此人多次救过自己的性命,相违不过两三月,王太子竟有思念之意,觉得缺了吴慎在身边,总有哪里不得劲。
薛珠笑道:“他既来了洛阳,想必不日便会想办法来拜见殿下,且不说他。只那卫先生之事……又该如何?”
卫介把首级送到王太子手里,王太子智慧聪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匆匆离开淮阳,此事瞒着淮阳王——事实上,淮阳王知不知晓已经不重要,以他现在的情况,除了徒增悲恸,又能如何?
这事情的根子在二十几年前,在洛阳,最终也会在洛阳告一个段落。王太子长声叹息道:“这几日孤在洛阳,便想要找到当年的知情人,父王对此三缄其口,卫先生不惜殒身,再加上如今的局面,真是一团乱麻。”
她顿了一顿,又想如果吴慎在身边,以他的才智,或许能够早早看穿最终的谜团。他何日方能回来?王太子有些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