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上门求亲破矩老父

草原的婚事和北陵的郑重不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有时候女子和器物差不多，贫苦人家的姑娘碰上差年景出阁或者动乱的话，很可能连一头牛羊都换不回来。  当然贵族部落的亲事要相对隆重一些，但也很少有成文的规矩，大多数时候就是在穆婵达大会上看上的两个孩子互相交换信物，然后等着上门来接就是了。

而可汗的婚事就要隆重得多了，但因为汗王的婚事往往都和权谋事挂钩，这种郑重的意义反而不再婚事本身了。

不过像琪琪云格和都烈这样的婚事倒是真正的“特例”，很少有这样强弱结合，因此呼伦兰还是决定暂时不公开，以免造成混乱局面。

她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着令郅都率领相关人等开始了王庭对整个草原部落的巡视，而实际上是为了探访琪琪云格家的部落。

琪琪云格也没有想到大妃真得为了她大张旗鼓得前往北山部，这恐怕在这个木都铁塔的历史上都从未出现过，此刻她知道了这位大妃娘娘绝非寻常的女子。

四月的草场异常忙碌，这时候春天的草料生长已经接近尾声了，草原上的人们需要将一部分的牧草收割储存，以备都需不足时应急使用。

现在身处北山部草场的西北临山脉一角，远离部落主场的一个小小的片区，这里就是琪琪云格的家，这时候她的双亲正在发愁，女儿离家已经整整一个多月了，如今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她的父亲也速已经去北山部打听过了好几次，谁都不知道女儿的消息。

这个丫头实在是不听话，非要去参加穆婵达会，这位老父亲本身就非常担心，结果她居然偷偷让母亲报名，如今大部分的部落都已经回来了，她还不见踪影。

也速心里焦急，但又不敢停下草场的生计去寻，一天到晚都唉声叹气得埋怨妻子不该送女儿去。

被说得多了妻子也有理由反驳，“女儿都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你整天把她栓在家里有什么用？难道你能留她一辈子吗？”

也速知道妻子心里也有怨气，他整天念叨着的还不止是女儿，还有那一天到晚挂在嘴边和收藏在木柜里的破烂荣耀。他不允许别人玷污铁沁的传统，但现在似乎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只能变成妻子口中反驳他的唠叨。

昔日的王者部落沦落至此，似乎已经成为草原历史的一部分尘埃，没有人再记得当年铁血重骑的威风披靡，有得只是如今这个依附于人的小破草场以及几户相依为命的人家。

几个老哥们也都常年在迁徙中变得随波逐流，只有在喝下几口烈酒的时候，也速才会絮絮叨叨地又提起小时候听父亲和爷爷讲述铁沁定国的故事，叫嚷着那才是真正的草原图腾和信仰。

如今女儿找不回来，草场的牛羊无法照料，光靠他和妻子忙不过来，这几日也速想着先把草打完再去北山部问一问和琪琪云格一起去的人，总能找到一点消息吧。

他们家的草场其实是一个斜坡脚下，寻常放牧的时候琪琪云格总是喜欢将家里的牛羊赶到这里，然后躺在高坡上，望着远处的蓝图白云想像外面的世界。

只是她没想到短短这一个月的时间，她的人生会因为一次外出遭遇这么巨大的变化，她现在坐在整个草原最高贵的车马之上，身边得是她的心上人——整个木都铁塔的汗王都烈。

近万人汗庭巡防的车队在颉狼营骑兵的重重护卫之下缓慢向着那个自己呆了十四年的草场驶去，只是如今她不再是当初向往外面的那个小女孩了。

近乡情怯，琪琪云格越发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将这段传奇经历告诉父母亲，也不知道二老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变故。

端坐在车马内，都烈多少都看出来了琪琪云格的紧张，一路上他都在竭尽所能让她平复心情，但可惜这位坐在王座之上的男孩子实在也不懂得怎么哄女孩子，只是一味得跟姑娘说说话、拉拉琴。

而在另外一辆大车内，呼伦兰翻看这草原上仅有对铁沁重骑的记载文本，除了重甲制程外，这个部落打造的劈砍刀也异常独特，精铁淬炼和锻造的工艺同样也只有这个部落的匠师才有，不知道琪琪云格的父亲到底是不是铁沁的传承？这是呼伦兰此刻最大的担心，一切都需要到了才有办法印证。

再有一日的行程就可抵达北山部西北角，越过琪琪云格戏称为天路的地界，再行一段就可以看见山坡下的草场了。草原迁制令三年一轮回，但那是对大部落而言，像她们家这样小的都找不到人烟的依附民是没有机会参与的。

就在琪琪云格的父母打完草场的草料，准备赶着牛羊入圈时，不远处的牧犬突然狂吠起来，也速老汉抬起头，望着天际的山坡之上突然出现了隐隐约约的黑点，一个、两个……很快就演变成了成千上万个，他看清楚了，那并不是什么黑点，那是骑兵护卫的车队。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隆重的护卫马队？看着密密麻麻但又秩序整齐的近万人马，也速和赶过来的老哥几个都有些心慌，但看样子并不是敌人，他们虽然是小牧民，但木都铁塔的军旗尚且识得，如此隆重怕不是汗庭可汗的仪仗吧？

正议论着马队是不是路过的时候，也速远远似乎听到了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就像百灵鸟一样悦耳，由远及近，生生得钻进他的耳朵里，是琪琪云格。

眼看着女儿从那威仪的车队中一路跑过来。也速也顾不上许多，骑上一匹马迎向女儿，他生怕这孩子犯了什么大错，要不然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也速的马术几十年从未显露，他向来只养马。就在他因为担心女儿而策马狂奔的时候，山坡上的郅都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位老父亲无意间展露出了骑兵冲杀里极其高超的技巧。

寻常骑马和骑士冲杀最大的区别在于高速下对马匹的掌控，因为骑士不仅是骑马驰骋，而且手上还要挥舞着重量不轻的马刀去敌阵砍杀，一般人是很难在地形复杂的情况下以最佳的骑式姿态迎敌的。单凭这一点，郅都就知道这个小姑娘的父亲绝对不简单！

琪琪云格也第一次看见父亲骑马，本来草原人骑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自从她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父亲骑过哪怕一次，父亲的解释是祖上的规矩。

从山坡上下来短短一段路，直到她发现父亲已经骑马来到跟前的时候，琪琪云格才明白过来父亲为她破了这几十年来的规矩。

也速快速将女儿拉上马，看了一眼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马队，头也不回得将女儿带回了家，他需要弄清楚到底现在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