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失他失心
他那样慌,话语那样急切,乔奉之连忙点头,抖落满脸泪水,如雨飘零。“景遥!为夫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啊——呜呜呜——”
霍景遥听到他应了,精气神一下子溃散,人又虚软了下来,瞬息之间就连眼皮子都撑不住了,眸光一点一点涣散失神,眼睛一点一点慢慢合上,就连痛喘都已渐平,转为了气若游丝
他知道,他即将要咽气了.
这一刻,乔奉之仿佛看到了天崩地裂,世间万物轻者上升飘散,重者沉下深埋,一身力量三魂七魄全体随着他渐合的眼消逝殆尽,只留下一个空壳,孤零零空落落的令他心慌体颤,再也抓不住什么。
好可怕的感觉!他也曾痛苦过,迷惘过,绝望过,却不曾这么害怕过!就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深沉无边的苦海,也明知自己即将要坠入其中,再也无法苦海回身,却又无力反抗。
他忽然喘不上气来,猛地抱紧怀中虚弱的人摇了起来!
“景遥!醒醒!啊!呜呜呜!景遥!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这一生没有求过人,但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啊——呜呜——”
这世间这么荒凉,留他孑然一身,伤痛满心,孤苦伶仃如何走得下去,又要走往何处,又要停往何处,又要痛到何时,又要死在何时
乔奉之这么一哭喊,顿时又惊醒了怀中之人,霍景遥一下子又睁圆了眼!意识慢慢从混沌中浮了上来,迷茫地看了一会儿后终于认出了乔奉之。
他的眼中哀色重现,虚声弱气仿佛随时要断了气息。
“夫君.我好痛苦,你你快亲亲我,亲完了就放我走吧,让我好好走吧.”
乔奉之呕心抽肠痛到无以复加,这便吞声忍泪低头吻住他苍白冰冷的唇,探舌进去与他的舌轻轻缠绕,这是彼此唯一还留有温度的东西了。在这凄冷月夜里,也是彼此最后的互暖了,更是最后的告别。
深深一吻,两两痛彻心扉。吻罢了,乔奉之泣不成声,搂住他哀咽诉说。
“景遥,不要走,留在为夫身边,我们收养个孤儿做我们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我们一起把他养大,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地过日子。”
“景遥,不要走,留在为夫身边,努力赚钱,给为夫买最好最贵的药。”
“景遥,不要走,留在为夫身边,给为夫雕刻许多桃子吃,全雕成桃花,让为夫余生只有你这一运桃花。”
霍景遥听得哀泪横流,他从来都是开心无忧的,可原来哀伤的他,竟能令人这般心疼。
“夫君,我们这未完的梦.就留给下一世吧,下一世.愿我为女你为男,我们我们依旧在一起,我要给你生很多很多孩子,让夫君快快乐乐.热热闹闹地活着再也没有悲苦,没有孤寂,夫君也无疾,我无需买药下一世,我若不会雕刻桃花,便为夫君种下灼灼桃花.夫君,别忘了景遥”
他终于油尽灯枯说不下去了,身子骤然一软,头偏向了一侧,整个人一下子放松如水,再也没有了声息
“啊——!!!”
身心瞬间空了,眼前也一下子黑了,他的离去,摧枯拉朽般带走了他的世界。乔奉之不堪承受,猛地仰天悲吼!震动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响彻了这月黑风高的旷谷。
悲吼惊天,却无神明可闻,做主让他的景遥归来。
空谷回声消逝,朦胧天地间很快又响起了一曲哽咽的歌谣,轻飘飘的,却是一字一泪,一句一伤。
“景遥,景遥,快回来,别迷了回家的路途。”
“景遥,景遥,快回来,家中可亲,为夫在候你。”
一片漆黑中,乔奉之失魂落魄抱着他的尸体,轻轻拍着,轻轻唱着,像在哄一个熟睡的孩子。
“景遥,景遥,快回来,别迷了回家的路途。”
“景遥,景遥,快回来,家中可亲,为夫在候你。”
“夫君,你的声音怎么像快哭了?你快别喊了,难听死了,我回来就是了。”
乔奉之猛地低头看去,却见怀中之人依旧是一片沉寂,并未给过他任何回应。
原是他痴心妄想,幻觉一场。
“噗嗤”一声,乔奉之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接着便沉入了一片漆黑深渊中。
在那深渊中,天地恍如初开,一片混沌。隔却千山万水,他竟也能一梦如初。
“哎呀!别乱丢呐,我南乾京中的整洁市面就是被你们这些正人君子给玷污的。”
原来就是那一次,他跳下马去捡起了他随手丢掉的桃核,从此穿上红绳,奢望一线姻缘。
“喜欢喜欢!奉之,我自然喜欢你了!就是这份喜欢,才支撑着柔弱的我抱起了强大的你。”
那一次,他却打晕了他。
“奉之奉之,从明日起我就跟你一块儿掰苞米,你就只负责在田里坐着喝茶,我呢,就挥舞着胳膊掰呀掰!直到把你的心掰了来!”
当时只道是句戏言,后来,他竟真的成功了。
“荒唐?更荒唐的应该是你才对!究竟是你太敏感,还是你也喜欢我?我只是亲了你一下,你就有了反应,我都感觉到了。”
原来,他最初的感觉是对的。
“奉之,人人都知,宥王殿下有断袖之癖,实则,我并不是真的喜欢男子,而是掩人耳目故意为之罢了。可我遇见你后,才发现,原来我竟真的能喜欢一个男子,喜欢到若没有这份喜欢,那么报仇之后生命将再无任何意义,甚至可以考虑去死了。”
原来,他对他真的情根深种,以他比命。
“奉之,你说,咱俩这算不算是过了一日夫妻一般的生活?同榻而眠,同时而起?”
他一语成谶,后来他们果真过上了夫妻一般的生活。
“奉之,还记得你初来南乾,我在宫中第一回见你,你一身白衣,如清风兰雪,不食人间烟火。那一刻,我看呆了,就仿佛看到了我心目中的自己,我若不是这般可悲,我若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那么,我便该是你那个样子的。”
那一次,他说,他对他是一见倾心。
“知心姑娘,那我问你,这世间情爱可有局限?是否非要是一雌一雄,或是一男一女?就不能是同性?”
“俗人!你们都是些俗人!只会喜欢娇滴滴又多事的女人!咱们男子在一块儿多好多自在啊?这才是超越一切的世间大情!”
原来,他的话不无道理。